早有宫内的轿夫换下许家下人,平缓地起了轿,刘成叮嘱道:“夫人身子娇贵,你们行得慢些。”
静姝隔着轿子说道:“刘总管,不打紧的。”
刘成躬身回道:“夫人有所不知,陛下早有吩咐,咱们这些奴才自当小心。”
静姝轻轻应了一声,不再说话,刘成能在宫中留到今日,其做人做事都透着谨慎。
这顶暖轿一直抬到了承明殿前,早有捧着暖炉的两列宫女在轿前候着,生生将那寒气隔出人墙之外。
如此大的阵仗,静姝抱着孩子下轿时,也不禁有些惊讶。
一位穿戴体面的嬷嬷上前福了礼:“夫人,孩子由奴婢来照看吧。”
锦瑟她们都在宫外候着,静姝双臂委实累着了,也没有拒绝。
骤然换了手,原本睡得香甜的婴孩不满地睁开了眼睛,那嬷嬷微微吃惊,伺候得愈发小心。
顺着人墙进了承明殿,静姝有一瞬的恍惚,上次前来,还是携那荣氏觐见永庆帝,如今这宫殿已换了主人。
帝王的脸上不辨喜怒,带着三分威严和疏离。
静姝恭敬地行了礼:“臣女拜见圣上。”
卫司远听出些不同,叶氏未以许家妇自居,沉声发问:“叶氏,你急于见朕,所为何事?”
静姝起了身,不卑不亢地抬头说道:“臣女想为小儿讨个名分。”
卫司**静的面上有了一丝裂痕:“许国公家的嫡孙,若为袭爵之事,你未免心急了些。来日你去求梁王便好,想来你有所求,他不会不允。”
“梁王殿下如今远在天边,若非如此,臣女不敢进宫叨扰陛下。孩子乃梁王血脉,臣女无奈之下避入许家,只为这孩子能平安出世。”静姝微垂眼眸。
卫司远颇为意外,示意那抱着孩子的嬷嬷走上前来。
婴孩正睁眼盯着嬷嬷胸前的红色双耳扣,看得入神。
那一瞬间,卫司远仿佛看到了长子沉思时的模样,大笑,伸手接过了孩子:“这孩子生得极好!”
“能得父皇夸赞,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卫念汐听闻静姝进了宫,怕她受了委屈,匆匆忙忙地赶来,正听见父皇那爽朗的笑声。
卫司远很是开怀:“念汐上来瞧瞧,你这侄儿比丑娃强上百倍。”
卫念汐惊了一跳,疑惑地望向静姝,只见静姝对自己轻轻颔首,立刻兴致勃勃地去看父皇怀中的婴孩。
那双袭承母亲的灵动凤眼,入目难忘,这孩子的确长得好,只这双眼睛便可坐实了出身。
卫司远将婴孩递给女儿:“你带他们去偏殿里,朕有话要与叶氏细说。”
屏退了左右,卫司远问起:“此事,朕为何不曾听梁王说起?”
静姝无奈:“前有父亲意外身死,后有丁氏有孕之事,臣女未曾告知梁王实情。”
卫司远敛了神色:“若不是这孩子的眼睛瞒不得身世,你莫非打算让他姓了许。”
静姝深吸一口气:“若不是后来有些变故,臣女确有这般打算。”丁氏所怀非梁王之子,此事静姝不知详情,此时也不打算合盘托出。
卫司远怒斥:“荒唐!我卫家的儿郎怎可拜错了祖宗!”
静姝只微微蹙眉,面对帝王的雷霆之怒,并无惧意。
卫司远沉吟片刻后,缓和了语气:“罢了,你且在东宫住下,明日早朝我自会给这孩子一个身份。至于你与那丁氏,待梁王回京后再定名分。”
静姝住进了东宫,也并未多想,只听刘成说起:“这东宫早就收拾妥当,可惜梁王一直不愿住下,老奴听闻王爷是舍不得那宫外的王府。”
刘成早就知道,这宫里换了姓氏,自己这个内监总管是做不久的,如今圣上打发他来东宫伺候,便是莫大的恩典。
伺候好了叶氏,自己这后半生在宫里,就不会让人欺负了去。
锦瑟和玲珑小心翼翼地适应着宫里的环境,好在之前也见惯了许家下人的规矩。
晚膳前,玲珑问起:“主子,咱们为何不去梁王府,反倒要在宫里住下?”
静姝笑着摇头:“莫不是你愿意与丁氏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每日见她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玲珑撇着嘴:“自是不愿,可日后少不得还得见面。”
静姝笑而不答,只见宫女们鱼贯而入,端来了各色美食。
静姝夹起一块枣泥松仁糕,放入嘴中,似也没有旧日里那般甜香,不由问道:“玲珑,我带来的那盒糕点,你放在了何处?”
玲珑慌忙取来那盒京城老字号的点心,说道:“主子,点心怕是冷了,吃不得了。”
静姝却道:“无妨,你去膳房蒸一蒸便好。”
玲珑心底微叹,放着御膳房的糕点不吃,偏偏惦记着民间的吃食,不知主子究竟念的是这盒点心,还是送点心的人。
叶氏携梁王之子进宫之事,宫里没有瞒下,甚至有推波助澜之嫌。
到了傍晚,京城许多世家都得了消息,私下感慨,许家奸猾,一面扶持前朝赵贵妃之子登基,稳坐第一功臣的交椅,一面又暗中护下了卫家子嗣,新旧主子面前都吃不了亏。
可这当下,众人眼中奸诈狡猾的许家却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