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文茵这趟回府省亲,自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自从自己接二连三地在静姝手下坏了名声,京城世家中再也无人问津,连祖母也懒得抬起眼皮瞧自己一眼,便是那些庶出的妹妹们都敢当面冷嘲热讽。
何为捧高踩低,丁文茵算是一夕之间看了个通透。
如今卫家得了天下,梁王显然就是未来的帝王,自己这腹中骨肉自是贵不可言。这般扬眉吐气的大好机会,丁文茵怎会错过。
回京的次日,丁文茵便迫不及待地回府探望祖母。
尚书夫人孙氏在门外久候,终于迎来了阔别已久的次女,欢喜得落下泪来,见她那高高耸起的肚子,更是乐不可支:“文茵我儿,总算是平安回来了,自从你年初失了踪迹,母亲日夜忧思。如今好了,我儿终是苦尽甘来。”
丁文茵握着母亲的手,噙泪福了福身子:“女儿不孝,让母亲忧心了。”
孙氏慌忙扶稳了她,自己无子傍身,眼下丁文茵就是最大的倚靠,细细打量了一番,愈发欣喜,这肚子尖尖,想来是个男胎。
丁老封君见了文茵,心肝宝贝叫个不停,与孙氏一般看法:“咱们文茵这胎定是个男孩,梁王殿下的嫡长子,尊贵无比。”
“祖母,殿下至今还没给孙女定下名分!”丁文茵有些羞涩。
丁老封君一脸信心:“咱们文茵当初是以正妻的身份嫁给梁王,如何也不能变了去。”
“可那叶氏女也曾是梁王的正妻,还是当今圣上亲自替梁王求来的姻缘。”丁文茵道出心中忧虑。
丁老封君握着孙女的手,盯着那尖尖的肚子:“那三嫁的妇人怎好与你相提并论,更何况她又怀了许家的子嗣,纵然梁王心中有她,也好夺臣下之妻。文茵无须顾虑,好好养着,待生下了孩子,地位更是稳如泰山。”
丁文茵并不知叶氏有孕之事,乍闻此事,喜不自胜。当初在南阳,卫景辰一日醉酒胡言,自己闻讯前去照料,才知那叶氏再嫁之事。
忧心至今,未想那传言中不能有孕的叶氏竟也怀上了孩子,还是国公府的子嗣,满朝文武皆知,卫景辰若想接回叶氏,只怕难于登天。
因为静姝的孕事,丁文茵得意洋洋而来,欣喜若狂而归。
几家欢喜几家愁,许国公府内,静姝却因丁文茵有了身孕,陷入了凌乱。
自卫景辰另娶,静姝就在心中暗自期许,或许他与自己一般,丁文茵只是个人前的幌子,却未想人家那儿是真刀实枪。
与他人生儿育女也就罢了,偏偏还是自己最厌恶的丁文茵。
这般想着,静姝的心头仿佛被尖刀剜了个口,痛得厉害。
见主子捂住胸口弯下了身子,锦瑟惊呼:“主子,你莫要吓唬奴婢。”
额头触及案头微凉的彩瓷空碟,静姝凄然一笑。难怪许晏清纵容自己,今日让人多送了份点心,他必是一早得了消息。
锦瑟扶起主子,见她煞白着脸,嘴角却隐约可见一抹苦笑,后悔不已:“都怪奴婢,不该多嘴。”
静姝只呆呆地盯着地面那光洁的青砖,那日在青石巷中,卫景辰便言彼此缘分已尽,愿自己“重梳婵鬓,美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再嫁高官之主”。
就连父亲大敛之日,卫景辰也从未言及要与自己再续前缘。何来的自信,他为了自己能坐怀不乱?
如今,自己与他之间高耸着山,远阔着河,父亲的性命和丁文茵的肚子,皆是过不去的槛。
这圆不得的破镜,也该放手了。
“锦瑟,将我箱底那个妆奁取来。”呆坐了良久,静姝轻启朱唇。
锦瑟忐忑地捧来个黑漆描金嵌染牙妆奁,静姝取出放在最上层的那支墨珠檀木簪,迎着阳光看了许久。
那大如弹丸的黑珍珠折射出淡淡的彩色光晕,美得惊人。若不是入狱时正巧戴着这支发簪,只怕连这份念想也留不下来。
“把它扔了吧!”静姝将簪子递给了锦瑟,轻描淡写地说道。
锦瑟愣住了,没人比她更清楚,这根簪子意味着什么,也没人比她更了解主子有多爱惜。
见锦瑟不愿伸手,静姝又道:“扔了倒是暴殄天物了,将它拿去铺子里当掉,当得的银票送去寺庙,为父亲在佛前添盏油灯。”
锦瑟劝道:“主子,这当出去便再难寻回了。”
“无碍,留着它也是徒增烦恼。”静姝一挥衣袖,不愿言语。
晚膳时,静姝直愣愣地盯着许晏清,也不说话。
许晏清见她似有怒气,放下银箸,敛了神色:“静姝,有些事若是由我说了,只怕有失偏颇。你该知我心意,可我也不愿做那搬弄是非的小人。”
那日明知卫景辰就在这屋中,自己还刻意说错了静姝生产的时日,这般卑劣行径,已着实让许晏清懊恼了些时日。
静姝微微失神:“世子,是我任性了。”
“我甘之如饴。”比起客气和疏离,许晏清倒宁愿她日日与自己闹着脾气。
低头夹了一块清蒸鱼,静姝竟食出几分甘甜。
父亲的四七之日,恰逢官员休沐。
静姝焚香沐浴后,正欲提笔抄经,却见许晏清进了屋:“舅兄在门外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