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了,侍人持高烛而出,只留下两只丈长红烛,摇曳一室温存。正值初冬凉夜,小乔不禁有些打颤,她低低垂着小脑袋,不敢看步步走来的周瑜,她深深地呼吸,却还满是窒息之感,猛然间,她不盈一握的纤腰被蓦地箍紧,整个人便跌入了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之中。
小乔含羞抬眼,只见周瑜正无比温柔地望着自己,不由又羞得垂下脑袋,小声道:“喝了不少酒,要不要来碗茶呀?”
周瑜似是回答小乔,又像是自说自话,语调中满是欢愉:“今日高兴,就贪饮了两杯,婉儿,我们终于成亲了……”
没想到周瑜竟会因为娶了自己而如此开怀,小乔抬手紧紧圈住他紧实的腰,她袖中的兰桂幽香袭来,令周瑜一瞬恍惚,不由分说便俯身吻上了她柔嫩的薄唇。小乔懵然半晌,再回过神时,只觉四下里都是淡淡的酒香,合着他身上幽微恬然的气息,令她仿佛沉入了一汪明湖,载浮载沉,惶惑又耽溺,无法自拔。
天地仿佛空无一物,唯有怀中人,比万物还重要三分,两人抵死缠绵,耳畔只剩彼此的低吟喘息,周瑜拼命寻回一丝理智,万般不舍地松开了小乔。
悠悠火光下,她唇上的胭脂微糊,眼波中蒙着一层迷离又妩媚的水光,发髻倾颓如玉山倒,乌亮的发丝散落在周瑜的手背上,凉凉得,撩拨得人心头更痒,周瑜垂下眼眸,与小乔十指交缠,拉着她绕过软榻,来到厢房后门处。小乔只见高烛红光隐隐透过纱绢窗透入房中,却不知门外究竟何物,探寻地望向他。
周瑜笑得温存又潇洒,示意小乔开门,她再不犹疑,轻推门扉,西风卷帘,散落花瓣无数,只见飞檐廊下,一方园圃中竟种满了碗花,红烛高照,花开旖旎,幽香扑面袭来。
小乔既惊又喜,不解问道:“已是冬月了,怎的还有碗花啊?”
周瑜未作回答,而是牵着小乔顺着松板小路步步走入繁花深处。小乔只觉此处地气胜于旁处,细看来才发觉,花枝藤蔓里藏着两眼温泉,她的小脸儿亦被热气蒸得愈发红润,旖旎靠在周瑜身上,抬起小手环住他修长的脖颈,娇笑道:“你还记得我说,想看碗花……”
“你的所有事,我都会记得。”
说话间,两人行至繁花铺道的尽头处,只见花圃间摆着一张雕花木案,案上放着一只精巧无比的天灯。小乔伸出纤纤素手拿起,左右翻看着:“很是精巧,倒不像是宛城里能买到的……”
“自然是买不到,毕竟是为夫亲手扎的,世间只此一个,单单给你一人。”
小乔笑得温柔又餍足,安心靠在周瑜怀中:“为何做了这天灯给我?可是还想着,那年在舒城外,雨势好大,我的天灯没点起来?”
周瑜抚着晚风中小乔微凉的丝发,沉吟道:“不单如此……婉儿,都说天灯飞去的地方,是往生者的所在,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惦记着岳父与岳母,把我们的思念寄托在天灯上,让它随风飞去吧。”
父母的事是小乔最大的心事,周瑜未曾当面垂问,也从未做过无谓的宽解,小乔亦不曾指望他能与自己分担,将这些痛苦与伤怀全部压藏在了心底。没想到周瑜如此体贴她的心事,竟亲手做了天灯,让她在初婚之夜,将自己的幸福与欢愉传递给他们。
秋风萧瑟,一对璧人身着绸白亵衣,袖笼翻飞,宛如谪仙,周瑜环这小乔,将天灯点起放在了她的手心上。小乔抬起双手,水葱般的指尖轻轻一推,天灯缓缓升起,顺着风,越飞越高。
微弱的火光映着小乔娇俏的面庞,泪珠儿不住滚落,她的神情却是幸福又欢愉。周瑜在她耳畔低低问道:“给岳父岳母大人带的话可都说了吗?”
“都说了……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声来。”
“可我还想听听,你会如何跟岳父岳母说起我呢。”
天灯越飞越高,与繁星并肩,渐渐只剩下一个微弱的光点,小乔这才收了目光,转身娇声讷道:“周郎,我好贪心,想要生生世世和你在一起……”
“我们当然要永生永世在一起,我会永远疼你如命的。”
小乔抬起小手,玩赖似的在周瑜心口写了几笔:“我可都记下了,你不许耍赖。”
周瑜笑着抓过小乔的手,放在唇边一吻:“我说的话,每一句都算数……几年前我曾答应过,不要你受生育之苦,现下依然作数的。婉儿,若你觉得不行,我们可以分房睡,等你觉得可以的时候,我们再……”
小乔没想到周瑜还记得她多年前的胡言之语,感动又羞赧,踌躇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周瑜见小乔含羞不语,似是别有它意,压着嗓子问道:“夫人的意思是?”
小乔赧于言辞,抬起脚尖,在周瑜面颊上匆匆一吻,旋即又红着脸将小脑袋埋进了他的怀中。
乱红飞过,繁星相顾,周瑜将小乔拦腰抱起,四目相对,眼波中的流星却比银河更加夺目。周瑜语带难以名状的畅快与决绝,俊俏绝伦的面庞亲昵地蹭过小乔绝美的小脸儿:“从今日起,你就是我周公瑾真正的,唯一的女人……”
不知何时,北风过境,带来簌簌落雪,万物藏了形迹,一对璧人亦相依回房,小院中唯见雪片纷扬飘洒,化在了一池温泉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