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五点残破萤烛,应和千声万声秋雨。周瑜听得那人之言,立在大雨间,半晌未语。因为顾忌在六安遭遇伏击之事,孙策与周瑜并未将大小乔留居此处告诉旁人,这乔蕤的手下又是因何而来?
风声雨声如鹤唳,将天地间浩淼之音全部囊括,周瑜却仍听到了声声铁履踏来之声,约莫百余之众已将老宅团团围住。这一方世外桃源俨然倏变岌岌可危,周瑜却临危不乱,高声问门外:“尔等既说是乔将军手下,可有手信?”
门外半晌无响动,良久,才有士兵从将腰牌大力扔进丈二围墙来。周瑜捡起一看,冷道:“阁下只能证明自己是乔将军下部,却无法证明自己是奉命而来。恕周某不能让两位姑娘随你离去,请回罢。”
门外隐隐约约传来叫骂之声:“周公瑾,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庐江郡的明廷小吏,竟敢忤逆乔大将军……”
周瑜未曾动怒,倚着门板笑回道:“你假传乔将军之令,欲挟持两位姑娘,竟敢还攀诬旁人?我奉劝你早些滚回自己的营地去,老老实实勤加操练,免得他日酿成大祸,再怨怪周某没有早日提醒你。”
话音方落,门外传来大力轰门之声,几名士兵攀树欲翻越篱墙。大乔与小乔,周婶与哑儿皆闻声从房中跑出,见此情形,小乔上前一步,襦裙宽袖一甩,飞出石箭击中了攀树之人的左眼。随着声声惨叫,几人即刻跌下树去。
小乔舒了一口气,上前为周瑜撑伞:“这土匪竟如此嚣张,打劫到你这县令家里来了?”
雨声浩大,又隔着门板,故而方才门外的喊话,小乔并未听清,只以为是土匪来犯。周瑜面色暗沉,将手中腰牌递与小乔,小乔这才明白,来人竟是自己父亲下部,她身子一颤,竟未握住伞柄,油伞脱落小手,可她来不及捡拾,杏眼一嗔,掩口道:“糟了,若是父亲知道我打了他的手下,定会打我手板的……都怪你啊,既然是自己人,你为何不开门?”
语罢,小乔上前欲开大门,幸得大乔一把将她拉住:“婉儿,不对劲……父亲并不知道我们在周公子这里,这些人……”
小乔惊惶一瞬,赶忙缩了手,愣道:“难道来的不是父亲的人?可若不是父亲的人,又怎会有父亲下部的腰牌啊?”
这几日,大乔一直暗自思索六安城外遇伏之事。送与父亲的信笺才入寿春军营,自己便在六安遇险。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刺客,怀揣黄祖军中的腰牌,欲取的乃是孙策的性命!想到这里,大乔心口好似被大力一揪,整个人战栗不止:难道说,父亲或父亲的手下与黄祖有牵扯?那黄祖是孙策的杀父仇人,孙策将那“卍”字疤一笔一划刻在腕上,为的便是有朝一日得以报仇雪恨,若是自己父亲真的与黄祖牵扯上关系……
想到这里,大乔竟没站稳,踉跄一步。小乔不明所以,扶着大乔纤细的手臂:“姐姐,你怎么了?”
说时迟那时快,复有几名士兵攀树而上,大乔急急对小乔道:“婉儿,快把他们打下去!”
小乔来不及思索,便遵照大乔之言将其击落。周婶从堂屋取出大弓与长剑,递与周瑜。周瑜背上箭筒,横过大弓,吩咐众人道:“雨越来越大了,你们都回去歇着吧,这里交给我就好。”
小乔立刻回绝道:“不!我要在这里帮你!”
周瑜神色镇定,抬手拍了拍小乔的脑袋:“若想帮我,便好好回去睡一觉,莫让自己染上风寒。”
大乔既知事态严重,坚定对周瑜道:“我们不走,他们的目标是我们姐妹两人,本不该将周公子牵涉其中。现下若躲起来,岂非令人不齿!”
豁然间,十余人自老宅大门左右两侧跳上高大树木,即刻要翻入院墙。周瑜蓦地团身转入雨帘,弯弓搭箭,数箭连发,片刻便将十余人射落墙头。
门外那带头之人不由怒不可遏,高声叫道:“来人!给我撞开这扇破门!”
哑儿本高烧不退,此时挣扎着跑向后院。众人无暇顾及他,却听得咕咚一声闷响,周瑜与周婶相视一眼,还来不及多想,便听闻振聋发聩的撞门声传来。
大乔与小乔虽为将门之女,却从未见过如此阵仗,皆吓得后退一步。
大雨纷落,顺着周瑜惊世绝伦的面庞缓缓流下,不过片刻,发丝与睫毛上便满是水雾,可他目光定定,毫无闪避之意,沉声吩咐周婶道:“带两位姑娘下去,把后院大门封好,没我的令声不许出来!”
大乔开口欲驳,却见周瑜弯弓搭箭,一瞬不瞬地盯着大门,头也不回道:“大乔姑娘,今日并非周某逞匹夫之勇。请你试想,若是你落入不明身份之人手中,他们以姑娘做饵,借以要挟伯符与你父亲,可当如何是好?”
大乔权衡片刻,不再迟疑,冲周瑜深深一揖后,与周婶一道拖着挣扎不已的小乔向后院迤逦而去。才落锁下钥,便听得一声巨响,老宅大门轰然倒下,水花飞溅。
百余士兵趁漆黑夜色望去,只见深宅老院里,剥落门板后,一俊逸白衣少年挽弓如月,箭锋直对众人,仿佛无论谁敢妄动,他便会即刻射穿那人喉头。士兵们见此,喉结滚动,咽咽口水,踯躅不敢近前。为首的不由高声叫骂:“干什么一个个畏首畏尾,上啊!”
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