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景上前拱手道:“这是我新得的护卫,本是匈奴人,在我大汉犯了律法,面有黥字。他的族人以他为耻,所以打了铁面扣在他脸上,钥匙早已丢失了……可他实在是个可靠之人,还请通融通融罢。”
吴景在袁术军中虽然位阶不高,却是个实打实的老资格,守营人不疑有诈,依例搜查遍周瑜全身,而后做了个放行的手势。
孙策与周瑜皆松了一口气,随众人去库房卸粮。与此同时,大小乔的马车行入大营,不知谁喊了一声:“大乔姑娘回来了!”即刻有十余青年谋士将领从四面八方赶上前去,将马车团团围住。
这一幕恰好落入孙策眼中,他狠命薅出一袋粮草,重重灌于地上。周瑜拾起那麻袋,整整齐齐码好,低声笑道:“好端端的怎么动气了?”
“真是个轻薄的女人”,孙策叉腰小声骂道,“你看她竟然冲着那些登徒子笑,对我就那般横眉冷对的!迟早有一日,我会让那臭丫头哭着求我娶她,我却不肯要!”
营房前,大乔与众人寒暄罢,柔声唤小乔道:“婉儿,父亲随袁将军出去了,我们先回房罢。”
小乔未回应,只是盯着仓库方向出神。离开江都时,她亲眼看到周瑜未曾跟随,而那戴面具的男子则是与他们一道出发。为何方才一瞬,她忽然觉得那铁面男子颇有几分周瑜的风姿?
“婉儿,婉儿?”大乔见小乔毫无反应,上前来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你可是在看那登徒子?”
小乔边随大乔回房边喃道:“姐姐,既然知道那孙伯符乔装混进来了,为何不直截了当揭发他?”
大乔摇摇头,笑道:“横竖他翻不起什么浪来,何必要致人于死地呢?何况我真想看看,他究竟有什么本事,竟敢如此傲气。”
小乔明眸骨碌一转,小脸儿上涌出一抹极其灿烂的笑意:“姐姐说的是,婉儿也等着看戏就是了。”
搬罢粮草,三人分别前往吴景的营帐处。因为位份低微,吴景的营帐地处偏远,倒是十足方便密会。待孙策、周瑜与吕蒙悉数到场后,吴景拉着一黑脸堂中年男子一道走入了帐里。两人边走边龃龉,只听那人不住摆手道:“吴老兄,我可不爱看什么少年,你拉我来这里做什么!”
吴景不由分说连推带搡,将那人推上前来:“凭你爱不爱看,今日都必须得看!”
那人被吴景推得几步踉跄,孙策赶忙上前相扶:“黄二伯!好久不见!”
那黑脸汉紧紧盯着孙策,一愣神的功夫后,拍大腿道:“伯符!我的少主!竟然是你!”
原来这汉子不是别人,正是当年跟着孙坚出生入死的老将黄盖。黄盖字公覆,荆州零陵人,带兵打仗时总是十分严肃地板着个脸,平日里却是个十分有正义感又热心肠的老伯。
孙策感觉手臂一沉,只见黄盖飞身扑来,将整个人的重量挂在他身上,嚎道:“老将军走了五年了!我黄公覆无一日不惦记着少主啊!老夫能在苟活之日再见到你,真是此生无憾了!”
周瑜见黄盖太过激动,赶忙上前低声劝慰:“黄将军乃重情之人,只是眼下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看到眼前蓦然出现一个头戴面具之人,黄盖吓得一蹦:“你又是谁?为何以如此形象示人?”
周瑜还未来得及回话,便听孙策笑道:“这是我的好友周公瑾啊,黄老伯应当见过他罢?”
黄盖凑上前去,欲从周瑜铁面双眼的孔洞处向内看去:“公瑾?那孩子小时候生得极其漂亮,现下是怎么了?为何戴着面具?”
吴景一把将黄盖拽下:“你不是不爱看少年吗?为何盯着公瑾?我们寻你来,可是有正事要问的:袁将军可在?”
“今日讨伐祖朗,出阵去了。”
“那祖朗人在何处?”孙策目露精光,急急追问道。
“出营门往东二十里的八公山……”
黄盖话音未落,便见孙策与周瑜相视一眼,眸中皆是踌躇满志。吴景似是看出他二人别有筹谋,赶忙出言相劝:“你们两个小子,这军营可不是混闹的地方,不可……”
吴景话未说完,便见孙策与周瑜吕蒙急急冲出营帐,跨上战马,一溜烟跑没了踪影。
吴景气得捶胸顿足,却少不得赶忙跑到营门处,厚着脸皮编瞎话向守卫们解释。
黄盖掀开帐帘,望着孙策策马而去的背影,喉头微紧,视线模糊。人生如大梦,一晃眼,孙坚已离世整整五年,好似一个轮回般,现下这策马奔驰的银枪少年复来,同样俊逸不羁。天边风云骤起,搅动乱世,怕是无人能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