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子规啼,矮小的营房里,军医正为受伤的兵士包扎伤口。阿蒙本是奉命来向众人道歉,此时却立在席铺前手舞足蹈,吹得天花烂坠,口沫横飞。
受伤的兵士们并排或趴或躺,无一不盯着阿蒙,有的甚至忘了提裤子。只听阿蒙慷慨道:“那日一早天方擦亮,我就随姐夫上山去了。骑马走了七八里,忽然听到一阵怪声。我转头一看,四下里灰茫茫一片,再回头时,就见一只头大腚肥的老虎不知打何处来,猛地扑向我姐夫!”
士兵们发出一阵惊呼,瞪眼咧嘴,仿佛身临其境。阿蒙见此,愈发亢奋,双手一拍,拉开架势:“我阿蒙何等人哉!怎么能眼睁睁看我姐姐成了寡妇?我冲上前去一个大跳……”
众人听得痴迷,只见阿蒙为配合情景,一跃跳上了身侧高物,可他并未发觉,那东西竟是军医用来装炭火的铁桶。阿蒙尖叫一声,凄惨无比,连人带桶歪倒一旁,狼狈向后摔去。
炭火从筒中滚出,散落四方,发出慑人的火光,阿蒙身体失重,紧闭双目,心中暗想此番怕是要毁容。正当此时,阿蒙只觉脖颈后衣领被人一提,他踉跄几步却未摔倒,双臂一环,牢牢挂在那人身上,抬眼一对,竟对上周瑜那冷若冰霜的眼眸。
见阿蒙望着自己发愣,周瑜干咳几声:“我非山间虎,你可是搂够了?”
阿蒙慌忙撒了手,拱手道:“小人失礼,还请大人责罚。”
周瑜弹弹衣襟上的灰埃,漫不经心道:“不必跟我道歉,你伤了吴景将军手下这些人,去给他叩个头,赔个不是罢。”
阿蒙耸着脑袋,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随周瑜走出了帐篷。
三五丈远外的大帐里,吴景仍在与孙策争辩,他万分不解,围着孙策左右发问:“从情从理来说,那乔蕤都是最适合为你引荐之人,你为何不肯?”
孙策不欲将与大乔打赌之事告知吴景,胡乱应付道:“我年轻气盛,武艺高强,长得还比他好看。那乔蕤怕是要嫉妒我,不会用心……”
吴景听了孙策这牵强理由,气不打一处来,拽着孙策的耳朵,咬牙道:“我可没有你娘那般好应付,少胡说来糊弄我!”
孙策吃痛不已,双脚直踢腾:“舅父信佛之人,竟下如此狠手!”
周瑜带着阿蒙走进大帐,见他二人如此,赶忙拱手招呼:“吴叔父,我把阿蒙带来,他要给你叩头赔罪呢。”
阿蒙趋步上前,扑通跪下,叩首道:“小人无知,误伤自家,请吴将军恕罪。”
吴景松开孙策的耳朵,上前扶起阿蒙:“小子,你家大人让你来赔罪,你可是心里一百个不愿意?”
阿蒙挠头道:“地方是我先占的,你们来了就骂人,我这才开打的……不过大人批评的是,我确实不该不问来人就出手。”
吴景大笑道:“好小子,小小年纪功夫了得,有你跟在他们二人身边,老夫放心!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未曾想吴景分毫未怪罪,阿蒙挠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小的姓吕名蒙,小字子明,今年十四了……”
吴景连连称好,对孙策周瑜吩咐道:“小子虽年少,却也不能总阿蒙阿蒙的混叫,等到及冠之年会被人耻笑。往后或叫吕蒙,或叫子明,你们二人做表率,过不了几日,众人便都更改过来了。”
颠簸一整日,孙策早已困得不成样子,用手撑头敷衍道:“好好好,吕蒙吕蒙,我和公瑾是不是可以回帐里睡觉了?”
孙策的父亲去世早,吴景身为舅父,一直觉得自己肩负教养重任。可孙策的性子比他父亲更加不羁,实在令吴景有些招架不住。天大的事还未谈妥,孙策竟然像个没事人一般,闹着要睡觉?吴景气得话已说不利索:“伯符,你这……你到底怎么打算?是否要请乔蕤将军代为引荐?”
大乔的模样浮现在脑中,孙策断然拒道:“当然不要!”
吴景不由更急:“那你这……”
“舅父,我带的这一百余人怕是不能带入袁术军营,就暂且让他们在此地相候。你那运粮的兵士里挑出两人来,与我和吕蒙交换衣裳,我们二人扮作你的人,先混进军营再说。”
吴景了解孙策性情,知晓强劝无用,只好先答允:“那……便先如此罢……”
“单是你们两个人去怎么能行,阿……吕蒙性子莽直,你又不了解袁术品行,我定与你们同去才放心”,周瑜说道。
“上次袁术招你前去,欲许官于你,你故意出尽洋相,推脱自己无能。此时若与我同去,恐怕会激怒袁术,要是惹来祸端可还了得?”
吴景听他二人之言,猛然灵机一动,拊掌道:“老夫前几日得了个物件,十分有趣,有了它,公瑾可随我们一道入军营!”
孙策与周瑜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问:“什么物件?”
云藏月影,三星在天。江都城外一夜,众人皆睡得香甜,马儿交颈而眠,应和着隐隐传来的潺潺水声,荡涤无梦。
天方擦亮,周瑜与孙策一道走出营帐,只见不远处一条清河穿过,水汽氤氲,雾霭迷蒙。朦胧间,有一清瘦身影立在水边汲水。周瑜抬眼望去,正诧异那人身份,却见孙策伸手过来:“快,把你的羽扇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