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贺知悄声回味,想起初见时,亦是桃花花期正好,一树招摇,满院芬芳。
只是那时的自己无心欣赏,为了挽回剧情,顶着一张花脸和老父亲辩解。
“我愿意嫁给竣王。”
贺知现在想起这句话,只觉着实是令人感叹。
陈南淮,你现在是什么心情呢?
贺知一边想着一边出神地看他。
他本就生的俊朗,往日里总是穿着深色的衣裳,眉峰凌厉,皆是英气,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今日这身大红的喜服反倒是给他增添了几分柔和。
“累了吗?”他也回望她,轻声说道,“再坚持一下,就快结束了。”
贺知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满头的珠翠发出细微的琳琅声响。
拜完了天地后,贺知就被送回了房内。
桌上那一对龙凤花烛熊熊地燃烧着,柔和的烛光盈满了整间屋子。按照接下来的流程,贺知要等陈南淮应酬完宾客,回房同她共饮合卺酒。
贺知开始思考这婚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她是有苦衷,信誓旦旦要嫁他;他是有图谋,迫不得已要娶她。
但是彼此都没有将原因摆到台面上来,这桩婚姻大致的模样应该也就是相敬如宾了吧。
离不了太远,走不了太近。
贺知觉得自己只是感动而已,感动于矜贵无双,权倾朝野的竣王肯屈尊降贵地为她夹菜,护她周全,解她之困,慰她忧愁,让自己误以为自己是于他而言独特的存在,可他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讨好她的父亲而已,而自己对他的心动亦是系统的设置,并非自己的本心。
可是心砰砰的跳,好像控制不住。
许是昨夜没休息好,今日又劳累了一整天,贺知想着想着便开始打起了瞌睡。
屋外人声喧哗,觥筹交错,她却倚在床沿边睡着了。
陈南淮送走宾客回到房内时,就看见少女早已入梦酣睡,顶着金镶玉琢的沉重凤冠竟也能睡得如此香甜,脸上还泛起了两朵红晕,甚是可爱,与那日昏迷的苍白模样全然不同。
他忍不住伸手去碰,手指才刚刚触及到贺知温热细腻的皮肤,她的睫毛就轻轻一颤,像是受惊抖翅的蝴蝶,他慌张地又将手收了回去。
犹豫了再三,他还是将熟睡的少女轻轻揽进怀中,温香软玉,令他有一刻的愣神。他
陈南淮轻轻抱起了贺知,将她的头枕在榻上,好让她睡得更舒适些。
谁知刚才替她掖好被子,她就醒了。
贺知睁眼便看见了陈南淮,她轻声呢喃着:“你回来了啊,客人都走了吗?怎么不叫醒我?”
她语气里还带着未消的困意,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伸了个懒腰便要起身,方一坐起,沉重的凤冠就坠落在了床头,乌黑柔润的青丝也尽数散开,垂在肩头。
贺知有些尴尬,讪讪解释道:“这个冠太重了,我一没注意,它就掉下来了。”
她看着陈南淮,却发现他看她的眼神是与往日不同的炙热滚烫,他的身上是淡淡的酒香,有一些诱人。
贺知咽了咽口水,还是抓回了些残存的理智,连忙找了个话题:“合卺酒呢?啊对,合卺酒还没喝呢。”
贺知从床上一跃而下,光着脚就准备往桌边跑去,却被人一把捞回,按坐在他腿上。
贺知先是一脸懵,紧接着便反应了过来,一下子就羞红了脸,死死地埋着头,不敢看他。
“穿鞋。”她听见陈南淮轻声说。
紧接着她便感觉到自己的脚被套入了鞋中,抬头一看,发现陈南淮已经替她穿好了鞋。
贺知起身去倒酒,二人共饮,礼毕。
下一步貌似是......洞房......
真是奇怪的关系啊,贺知好像不愿意,却又好像没有不愿意。
既然两人是利益权宜下的婚姻关系,贺知思前想后,还是打算开诚布公。
她斟酌了许久,还是低着头说出了自己的一番心声:“我知道你娶我并非自己的意愿,乃是你与我父亲提出的利益交换,我父亲宠我纵我,总想为我择一位顶好的夫婿,让我有良枝可依,可我从不认为男女婚配是可以当作利益来交换的。我从前目不识丁,刁蛮任性,你看不上我是应该的,可你却还是忍辱娶了我,事已至此,往后我们相敬如宾就好。若是未来你遇见了心仪的女子,你我便和离,如若没有遇见,就看着我吧。”
贺知说着顿了顿,拉住了陈南淮的衣摆,轻轻地拽了两下,像是在祈求又像是在撒娇,她抬头看他,目光如炬,问道:“陈南淮,好不好?”
陈南淮的眼中闪过片刻的晦暗,他权倾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翻手便是義朝的云,覆手便是義朝的雨,从前他认为无物不可利用,万事皆可为社稷做铺垫,十年前是他的母亲,十年后是他的婚配。
他从未想过,权谋背后牺牲的人,是怎样的心情。
她是不愿辜负父亲的苦心,才说愿意嫁给他。
她说,男女姻缘是不可作为利益来交换的。
原来人真的是鞭子不打到自己身上就无法感同身受的,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