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的暮色里,月露是皎洁的白,如水般静静地流淌在夜里,庭中的月季垂着头,如同身披纱衣的少女沉默不语。
屋内昏黄的烛光映照着少女柔和的面容,她紧闭着双眼,浓密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两道扇形的阴影,偶尔会有细微的颤抖,犹如蝴蝶的翅膀在轻轻扇动。
徐氏紧握着贺知的右手,向一旁刚刚号完脉的郎中询问道,语气里满是急切:“李郎中,知儿她为何还不醒?”
李郎中叹了口气,一边收拾药箱一边回答道,语气里尽显担忧: “夫人,你家小姐她先前受过伤,元气大亏,本就气血不足,又在府衙里久跪,如此长时间的昏迷,怕是伤了根本,虽于性命无虞,但还是得好生将养着。”
徐氏闻言便落了泪,细细抚摸着贺知的脸庞,一遍遍道:“吾儿受苦了。”
一旁的乐秉诚抿着唇,一语不发,脸上的少有的严肃。
困在黑暗中的贺知做了个梦。
她梦见自己穿着一身靓丽娇嫩的鹅黄色衣裙,推开了一扇木质的门扉,眼前年轻的书生面容干净,文文弱弱的,看上去十分老实。
她豪横无理将一沓银票丢在书生的眼前,轻笑道:“你做的很好,等陪我演完这场戏,还有你的好处。”
书生的脸晃呀晃呀,像是放映在眼前的老式纪录片。
她看见书生低头弯腰,一张一张地捡起了地上的银票。
屋内有陶器破碎的声音,还有女人的叫声。
贺知笑了,语气里满是嘲意:“你们读书人不也一样爱财爱色吗?我还以为你们有多了不起。”
书生的脸色陡然变了,阴沉沉的,像是裹着雷电的乌云。
屋内的女人跑出来了,她蓬头垢面的,满身伤痕,冲到贺知的面前,死死地抓着她手,惊恐地哭喊着:“小姐,求您救救我吧!“
贺知吓得失魂落魄,尖叫了一声,甩开了女人的手。
紧接着屋内又冲出了一个男人,拽着女人的头发便将她往屋内拖,女人痛苦地挣扎着。
贺知下意识地想要逃离这个地方,还没到门口便被书生拦住了去路,她大声质问着书生,却见他拿起了搁置在一旁的门闩,朝着她的头狠狠地打去。
她眼前一黑,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她的眼睛还没来得及闭上,呆呆地睁着双眼看着上空,她看到书生朝她嗤笑了一声。
鲜血顺着额头流进了她的眼睛里,她的眼前逐渐模糊,屋内又有一声动静,紧接着传来了男人愤怒的嘶吼声,书生闻声进了屋内。
少女鹅黄的衣衫上已经被血迹晕染出了一朵花,她呆呆地看着天空,天空好蓝,她的眼里却再也没有了颜色。
梦是深沉的沼泽,迷路的人会被拖入地底,贺知宛如溺水后偶然将头露出水面一般,大口地喘息着。
有人揽住了睡梦中的她,他身上是熟悉的味道,清冽好闻,让人很是安心。
贺知宛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得到了片刻的救赎。
赵文良的脸忽然又浮现在眼前,他举着那根沾着鲜血的门闩,癫狂地笑着,猛地朝她的头打去。
贺知尖叫一声醒来。
“怎么了?”床边的人问道。
她仿佛劫后余生一般,心理防线已经彻底崩塌,哭着扑进了面前人的怀中:“我刚才梦到我被人打死了。”
陈南淮轻抚着她颈后的长发,安慰道:“怎么会呢?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害你的。”
贺知还没缓和过来,就看到阿论推门而入,嘴上还喊着:“姐婿,我阿姐已经醒了吗?”
吓得贺知赶紧将陈南淮推开,但还是被阿论看见了,阿论丝滑转身,装作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懊恼道:“哎呀,母亲叫我去厨房端药来的,我怎么给忘了!”
贺知只好假装清清嗓子,以掩饰尴尬,却发现陈南淮正盯着她看,她仔细想想,刚才推开他的力度的确是有点大,多少带着几分无情,于是想着找个话题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都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明天就是婚宴了,听说新人在婚前的晚上都是不能见面的,会不吉利。”
陈南淮起身,到桌前倒了一杯水给她,缓缓道:“吉不吉利,他们说了不算。”
贺知心下明了,陈南淮这是因为担心她才不惜破了规矩,心下不禁油然而升起一丝恶作剧的念头:“怎么了?你是担心我死了后,你年纪轻轻就做了鳏夫?”
陈南淮却冷着脸训斥道:“不许胡说!”
贺知悻悻地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切,不担心就不担心,这么凶干嘛。”
“我是说,你不许咒自己死。”
急转的话锋出乎贺知的意料,令她一瞬间有种调戏别人却反被调戏的感觉,心跳得好快,脑中有一瞬间极致的喜悦与沉沦,脸色也莫名其妙地晕开了两朵绯红。
啊,原来这就是暧昧的感觉。
“你小子会得很啊!”贺知在心里叫嚣着。
可转念一想,貌似是自己太过纯情,经不起撩。
贺知正思索着如何扳回一局,好赢回些颜面的时候,忽然听见屋外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探头去看,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