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娜把父女俩送回兄弟车匠坊,车间内仍灯火通明。罗骢正为他修理被砸坏的那辆车。
他把女儿抱上阁楼,打盆热水为她仔仔细细擦干净身体,因为小家伙已经熟睡,他不打算帮她洗澡了。擦完换上干净的纸尿裤和衣服,把床边的挡板拉起来,防止她翻滚掉下去。
然后走到一楼车间,说:“小虫,你这么晚还不回去你老婆不骂你啊?”
“要尽快帮你修回来,不然你开哪辆车?”
“那辆EVO还能动吧?”方子捷看了一眼放在角落里那辆他当年赚了第一桶金就买下的二手EVO,他的公司出现问题前的两个月其实已经将它卖给了罗骢,因为他需要钱给员工发工资。但罗骢一直不舍得将它卖掉,把它翻新改造好,一直存放在店里。
“可以是可以,你自己开就好。如果还开去跑网约车就免了,你赚的还不够喂它。”
“就先不跑了,我看看晚上能不能到其他场馆接些拳课带一带。”
“KK那里不是让你带课吗?”
“他那边一周只安排两个晚上的课给我带,而且都算在我的基本工资里了。”
“我觉得你晚上有时间还是多陪陪你女儿吧,孩子这么小,多陪伴她会更好。真的不好意思啊,我的钱大部分都被老婆拿去买房子和商铺了。我私下有几十万私房钱,存在我老妈的账号里。如果你确实顶不住,需要帮忙,一定要跟我说。”
“可以了。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免费提供住的地方给我,车也给我用。其他的真的不用了。我能扛得住。”
“钣金我都做好了,玻璃还要订。所以你先开着EVO吧。”
“好,到时看看一共需要多少钱,弄好后我一并转你。赶紧回家休息吧。”
“你跟我讲这个?能值多少钱?真不把我当兄弟。”
“你也不容易。”
“我要帮你站起来。我买了些吃的放冰箱了,还有你女儿的奶粉和纸尿裤快用完了,都是按着你原来用的牌子买的。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罗骢关好车间的设备和灯,开车离开了兄弟车匠坊。
方子捷听着罗骢的车声音渐远,回到阁楼拿衣服毛巾洗澡。花洒的热水冲刷着他一天的疲惫。他想到罗骢为他女儿买的奶粉和纸尿裤,瞬间泪流满面。
方子捷和罗骢从小认识,他们在相邻的两个不同姓村子。但他们家却相邻得很近,只隔了一条小河,距离近到家里炒菜发现没酱油都能跑到对方家里先借用一下。
他们两家是跨世纪之交。罗骢的爷爷辈之前,他们家是远近闻名的大户人家,他们的祖屋建于清朝时期,现在还在村子中央的位置,青砖绿瓦,画栋雕梁,气派堂皇。后来变成了物质文化遗产,已经上交给国家。所以再后来他爷爷和爸爸就在方子捷家对岸找了个地方盖了现在的房子。
方子捷的爷爷是国军的小官军,抗战时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战役,右眼负伤永久失去了视力。抗战胜利后,退伍回到县城,当一个管理治安的小官。解放前山贼出没,民不聊生。他组织过当地的民兵和退伍军人打击猖獗的山贼,保一方平安。罗骢的爷爷一家当时就受到他的保护。
在上世纪中期那段难熬的日子里,罗爷爷和罗太公曾被绑在村里的广场上示众,日晒雨淋,饿了好几天。每天三更半夜,方爷爷打点好看守的人,然后带些吃的给他们,鼓励他要拼命熬过来,别倒下就有希望。
方子捷的爸爸和罗骢的爸爸都是在大饥荒的年代出生的。再后来,方爸爸学会了开拖拉机,罗爸爸学会了修拖拉机。
改革开放后,方爸爸由开拖拉机变成了开挖掘机,罗爸爸则开始了修理各种自行车、摩托车和家用电器的活。方爸爸在九十年代的一次工作中,失去了一条腿。那时候,改革开放热潮澎湃,四处的高楼大厦建设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当时他们施工队接到南州建筑工程公司(也就是后来的南州置地集团)外包的工程,到郊区一处小村庄进行拆建改造。施工过程中遇到了村民的抗议和阻挠,最后演变成大规模冲突。方爸爸在逃跑过程中被村民围殴并打断了腿,失去了大部分劳动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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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地方就是后来南州地区最热闹的商业中心,南州置地广场。方子捷每次经过这里的时候,就想起他爸爸的腿折在这里,内心疙瘩难消。
他和罗骢也是一对难兄难弟。从幼儿园到小学期间,因为周围的人都熟悉他们家的背景,这些背景成了他们被调侃和嘲笑的对象。一大群调皮捣蛋的同学不断变着花式称呼他们为“傻地主、反动派”等充满阶级斗争的绰号。为此,他们俩相依为命,几乎跟大部分同学打过架。罗骢从小比较胖,反应笨拙,所以打起架来方子捷都得瞻前顾后。无数次打不过想跑,却都因为罗骢被一伙人逮住,不得不返回继续硬拼。结果,大家都一起遍体鳞伤。
罗骢是三代单传,所以从小比较娇生惯养,虽然物资不太丰富,但能给到他的,家里都不会亏待他。后来他爸妈在东躲西藏并交了巨额罚款下,为他生下了弟弟妹妹。
方子捷则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