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一起,便有些想要压制不住。
皇帝忍不住抬头打量顾明渊,越看越觉得,他才是自己心中最理想的继承人。
“长清……”
然而皇帝才叫了他的名字,就被顾明渊看出了自己的意思,继而打断了他的话。
“父皇,您现在身体太过虚弱,还是好好儿歇着吧,不要太过劳神了。”
皇帝的意思,他不是听不出来,可正是因为听得出来,顾明渊才觉得心中有些厌烦和抵触。
对于顾明渊这看似关心实则抵触的话,皇帝哪里听不出来,因叹了口气,道:“朕这些年,亏欠你良多。”
闻言,顾明渊垂眸,只道:“父皇说哪里话,儿臣惶恐。”
皇帝往后靠着枕头,捏着眉心,道:“朕这一生,做过许多错事,最后悔也最亏欠的,便是你们母子。”
当年先皇后还活着的时候,他虽然看得到那个女人的好,却也没有真的为她做过什么事情,到了她为自己而死,他又活在悔恨当中。
等到了先皇后死了,皇帝又因为觉得愧疚,有些不敢面对顾明渊。所以虽然这是他最偏爱的儿子,可是作为父亲来讲,他却是不合格的。
皇帝自我剖析着,越发觉得,若换成了自己,怕也是不会原谅的。
他想到这里,越发觉得心里有些难受,因道:“朕到了这个年纪,能做的不多了。唯有一件事,若是朕不做了,怕是到死都不得安稳。”
对于他这话里的意思,顾明渊瞬间猜到了什么,因道:“父皇春秋鼎盛,切莫要说丧气话,您必然会平安长久的。”
然而皇帝却只是一笑,自嘲道:“你倒是也学会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了,什么长久,这世上,哪有人是真的长久存活的,若是有,那不就成老妖怪了?”
顾明渊垂眸,声音依旧恭敬:“父皇乃是真龙天子。”
听得他的话,皇帝笑了一声,摆手道:“行了,就你这些话,若是换了旁人,朕必然要着人将他给扔出去。什么好不学,偏将这马屁功夫给学会了,真的是……”
皇帝叹了口气,看向顾明渊的时候,越发带出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期待:“其实,你知道朕想说什么的,对吧?”
聪敏如他,必然早猜出了自己的想法,然而因着不愿,所以才跟自己打太极。
顾明渊不置可否,只道:“时候不早了,父皇还是早些休息吧。”
眼见得顾明渊要走,皇帝却是叫住了他,道:“那如果朕明日就下旨封你为太子呢?”
见皇帝到底还是将这话说了出来,顾明渊顿住脚步,抿了抿嘴道:“父皇又何必如此,当年母后仙逝之前,也是愿意让儿臣远离朝堂的。”
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嫌恶,甚至连先皇后都拿出来做了借口,皇帝却是叹了口气,道:“你知道的,这么多儿子之中,朕唯独偏爱你。”
当年因着先皇后的遗愿,所以皇帝没有将顾明渊给拉到那朝堂争端之中。
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希望顾明渊涉足之中。
甚至因着这些年那几个混账们种种让自己心烦之事,更让皇帝意识到顾明渊的好。
这个孩子被教的很好,唯一的不足便是身体太弱。
但是眼下,很明显这一点劣势也不存在了。有张子尧在,必然不会让他出事的。
听得皇帝到底还是说了出来,顾明渊也正色看着皇帝道:“但儿臣,并不愿意。”
眼见得顾明渊就这么干脆利落的拒绝了自己,皇帝沉沉的看着他,道:“你就一点都不动心?”
顾明渊摇了摇头,眉眼冷冽:“父皇觉得,儿臣有什么好动心的?”
这个皇宫,不过是一个更大的坟场,埋葬了多少人?而这个朝堂,更是让他觉得十分的压抑。
生在皇家,让他除了喘不上来气之外,并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
若非他逃离不开,第一个毫不犹豫转身走的人,便会是自己了。
这些话,顾明渊虽然没有说出来,可他眼神里那好不遮掩的眸光,却让皇帝看懂了。
他无奈的一笑,自嘲道:“想不到,朕争了一辈子的东西,到了你这儿却成了一文不值了。”
他这一生,都在为了皇权富贵而争斗,谁曾想老了老了,倒是养出这么一个不恋权势的儿子来。
皇帝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叹息了好一会儿才道:“罢了,既然如此,朕也不勉强你。只是你得知道,你是皇家人。”
所以,有些责任,不可推卸。
顾明渊自然知道,行礼道:“儿臣明白。”
待得顾明渊走了之后,皇帝这才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想,他竟然真的就这么毫不留恋么?
若是旁人,皇帝自然是不信的。
可那是顾明渊。
直到顾明渊的背影消失不见,皇帝这才靠在床头上,有些出神的想,他似乎,也实在没什么人可以托付了。
更何况,顾明渊越是这个态度,就越让皇帝想要将这个位置传给他。
若不是太过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他都要以为对方这是以退为进了。
皇帝叹了口气,捏着有些跳的发疼的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