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九十年代初,西北某省会城市。
这是一处荒废多年的老宅,孤零零矗立在郊外的山坡上。
四周围杂草丛生,斑驳的外墙上隐约可见一段标语:生男生女都一样,都是未来的希望。
断垣残壁上,并排坐着一对年轻男女,相互依偎在一起,看起来十分亲密。
“我们在一起吧!”女人头靠在男人肩膀上轻轻说道。
“那她怎么办?”男人抚摸着女人乌黑亮丽的秀发,声音有些嘶哑。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离婚呗!”
男人身子微微一颤,抚摸的动作停了下来。
“你们离婚吧!”女人坐直身子,看着男人的眼睛认真说道,“反正你已经不爱她了,何必这样自欺欺人呢?还不如早点结束,这样无论对谁都有好处,你觉得呢?”
“可是……”男人低下头,眼睛不敢和女人对视,“我放心不下我的女儿,毕竟她才三个月大……”
女人瞪大了眼睛:“你放心不下你女儿?那我怎么办?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他可是你做梦都想要的儿子呀!”
男人闻之精神一振,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你说的……是真的?”
“我爸托他在医院的朋友给我检查过了,是男孩。我还没有告诉他,你已经成家有老婆孩子,你赶紧跟你老婆离婚,我们马上跟着我父母一起去日本,只要去了那里,一切都相安无事了。”
男人看着女人微微隆起来的腹部,脸上表情很复杂,脑子里似乎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过了好久他才咬着嘴唇说:“好吧,我今晚跟她摊牌,但愿她不会想不开,唉……”
“亲爱的,”女人甜甜一笑,偎着男人的脸颊轻轻吻了吻,“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一个月后,北城香湖湾河畔。
女人静静地坐在岸堤上,怀里抱着一个四个月大的女婴,旁边的空地上放着一只精致的小木匣,上面挂着一把小巧玲珑的铜锁。
已经是十月底了,北方的天气早已转凉,可她只是穿着一件薄薄的外套。她脸色很苍白,眼睛哭得又红又肿,眼神空洞地看着远方,手里紧紧攥着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纸。
那是一张宫颈癌晚期确诊通知书。
女人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将熟睡中的女婴轻轻放在小木匣旁边,慢慢站起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村落,似乎又想起来什么,将唯一的薄外套脱下裹在女婴身上。
女人最后吻了吻襁褓中的女婴,一阵阵悲怆涌上心头。
她哭了。
她也哭了。
“哭吧,哭吧,我的乖女儿,哭得越大声越好,这样那些好心人才能发现你在这里呀……”女人说完已经泣不成声。
秋风萧瑟,女人单薄的身子在瑟瑟发抖,她擦掉眼泪,咬紧牙关,一步一步向河中心走去……
……
1998年初夏,北城远郊,某孤儿院。
这是一处民办孤儿院,地方不大,里面只有十几个孩子。院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出生年月不详,名字不详,哪里人也不知道,唯一能知道她姓霍,人们都叫她霍院长,孩子们叫她霍妈妈。
最近,孤儿院里又来了一位新成员──一个只有六岁的小男孩。
他患有遗传性小儿麻痹症,走起路来一颠一颠的,样子十分滑稽。
虽然他只有六岁,但是在他的眼睛里,却透着一股成年人才有的冷漠和幽怨。
显然,他已经知道自己被父母遗弃了。
只不过他不像别的被父母抛弃的孩子那样,大哭大闹不安分。
这天,这个才六岁的残疾小男孩正坐在孤儿院门口,静静地凝视着不远处的湖岸发呆,那里有四个年龄稍大的孩子正在湖边嬉水,他们也是孤儿院的孩子。
过了一会儿,这四个生性顽劣的孩子玩累了,也玩腻了,一抬头正好发现了盯着他们看的残疾小男孩。
“喂!”其中一个个子高高的、皮肤黝黑的小男孩冲着残疾小男孩喊道,“你坐在那里看什么呢?”
残疾小男孩缓缓站起来,左右看了看,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指了指自己小声问道:“你……是在问我?”
“废话,那边除了你还有谁?别跟个傻子似的坐在那看着,水里多好玩,赶紧过来呀!”
残疾小男孩“哦”了一声,犹豫了一下,迈开不太灵活的腿准备过去,看得出来他很激动和兴奋。
“哎哟喂,原来是个矮瘸子啊!”皮肤黝黑的小男孩惊叫起来。
“哎呀,还真的是个瘸子!”边上穿着红色坎肩的小女孩说道。
“哈哈哈……!”另一个戴帽子的小男孩也跟着哄笑起来。
那个和红色坎肩差不多大的小男孩也穿着红色坎肩,他轻轻拍了拍小女孩嗔怪道:“妹妹,你别那么说他,霍妈妈教我们不要欺负别人。”
他们穿的衣服一模一样,性格和长相却截然相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一对小情侣,其实他们是一对龙凤胎。
皮肤黝黑的小男孩白了红色坎肩小男孩一眼,继续冲那个小男孩道:“你就不能好好走路吗?你这样走路是想笑死我们嘛?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