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红砖搭成的简陋平房,刚打开铁门,灼热的空气席卷着全身,恨不得将鼻腔内的所有水分抽走似的。
房子密闭而压抑,连墙壁也被烧得通红。墙上挂满了各种长短不一的兵器,在一重重热浪的推击下碰撞出丧钟一般的鸣声。
房子的最里面发出来打铁的声音,那是父亲的锻造台。他的影子印在墙上,手中的锤子不断击打着,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也许他自己也已经忘记了时间这个概念了吧。
“父亲,我回来了。”
燕鹤一如既往地放下从集市上买来的生活物资坐在了他的身后。
“噢,辛苦你了,一直以来都是你照顾着家里。”
“不,这不算什么。”
面对父亲的夸奖,他显得有些拘谨。
“哈哈哈,哪里不算什么!八岁的你能做到这样很不错了!买菜,做饭,照顾我们这个家,这是很值得骄傲的事啊!”
父亲的言语中察觉不到一丝疲惫,相反的还是那样充满了热情。温柔,强大,这是燕鹤在看着父亲的背影时能够感受到的东西,在他看来,父亲的心要比那炉子里的火更加热情。
但是,为什么呢?
在燕鹤的记忆中,能看到的只有他的背影而已,毕竟他除了锻打还是在锻打,就连端来的饭菜也没有看一眼。
他已经……有多久没有看见父亲的脸了?
“咦?”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总是被“先放着吧我等会儿就吃”这样小孩常用的借口搪塞过去的饭菜,已经堆起了一座小山。
这个量明显不正常,不只是几天没吃那么简单。
“对了,”
像是发现了燕鹤心中的疑问似的,父亲突然他搭话,
“家里……还好吗?我是说,你妈妈还有你的妹妹燕骨,她们还好吗?”
“你在说什么啊父亲,这里不就是家吗?咦?”
等等,我在说什么啊?为什么事到如今父亲还在提“家”的事,母亲还有妹妹,她们不是?
燕鹤非常不解,但看看父亲并没有什么异样。“是最近太累了吗?”他这么想着,小心翼翼地说道,
“她们,不是已经死了吗?父亲您难道忘了吗?”
“死了?是这样啊,真是可惜。”
“可惜?”
“是啊,燕骨她和你不同,她很有天赋。如果是她的话,一定能达成我的心愿吧。唉……”
这不正常,他的父亲,最强的锻造师燕之水,不是那种谈及家人的死亡时会说这种满不在乎的话的人。
但即使如此,面对父亲失望的叹息声,燕鹤还是要强地喊了出来:
“父亲,请您相信我!我一定会超过妹妹,超过你!成为最强的锻造师!”
“就凭你?哈哈,恐怕不行吧。毕竟,连我都不行。”
“……”
面对父亲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的态度,他沉默了。
为什么?那明明是父亲的声音,却会说出那样的话来?父亲他明明一直支持着我,教导我,还将家族所有的锻造技艺传授给我,从来不会说丧气的话,一直都是笑着为我们开辟道路的英雄!
这个人,到底是谁?
“对不起啊燕鹤,说了这么多不愉快的事。不过,”
突然间,腐烂的臭味和血液的腥味充斥着整个空间,通红的墙壁早已不是焰红而是染上了血色。炉火明明烧得正盛,背后却传来刺骨的凉意。
燕鹤慢慢地转过头……
“!”
害怕的喘不上气来。
用来摆放胚件的木桌旁倒着的,是两具形状可怖到认不清是谁的尸体。
尽管尸体早已面目全非,而他依然能感觉得到,那是已经死去了一年之久的母亲和妹妹。
“唔!”
一股反胃感涌上咽喉,他想喊出来,却被恐惧生生堵了回去,只能张大了发不出声的嘴巴,本能地去抓那个唯一可以依靠的父亲。
“爸,爸……那边……”
然而寻着声转过头来的,是一张写满了压抑与绝望的,陌生人的脸。
啪!
他一把抓住了燕鹤的头,将刚加热完成的剑胚对准了燕鹤的心脏。
“爸爸不要!为,为什么要杀我?”
燕鹤害怕极了,不争气的眼泪夺眶而出,手脚不断挣扎,却始终挣脱不开。而面对孩子绝望的哭声,父亲慢慢地,将那灼热的剑胚伸向瘦弱的胸膛……
“反正你我都无能为力……”
“不要!爸爸,你在干什么!不要啊!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就这样,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