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经过树叶缝隙的筛选照在车顶,明明暗暗的公园小路上,土门康辉摇下车窗,望着不远处围绕池塘奔跑的孩子,怔怔出神。
“我知道不应该用他。”
旁边的秘书一愣,扭头看向老板,眼中充满疑惑,不明白老板为何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我知道有很多人不希望看到我当选议员。”
土门康辉又说,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又仿佛意有所指。
“我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这些人一定会向我发难,可我不后悔。”
榊诚依旧不吭声,嘬着烟嘴。
公园被抛在车后,宾士车驶上一望无际,似乎没有终点的高速公路。
“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土门康辉注视着后视镜,观察榊诚的表情:
“世上太多人受利益裹挟,身不由己,你不一样,你随时可以离开,远离是非之地....为何要留下来呢?”
“我不喜欢麻烦,更不喜欢逃避问题。”
青白的烟雾在虚幻中扭动,转瞬即逝,榊诚平静的说:
“有问题解决就好了,逃避只会让问题积累的越来越多,就像盛放TNT的仓库,不去理会的话,爆发之日无人能幸免。你我皆是棋子,以为跳出棋盘就能获得安宁,可还是会有人把你捡起来,放在新的棋盘上。破局的唯一方法是挥舞大旗,率领志同道合的同伴,和敌人厮杀,用全部的武器,不留余力的干掉敌人,结束之后才能回到棋篓,享受生活。”
“赢了这一局,还能赢下一局吗?”
“输不可怕,可怕的是面对敌人,连拔刀的勇气都没有,如同圈里的羔羊,任人宰割。”
榊诚笑了起来:
“有一个词叫臭棋篓子,形容下棋技术很差的人,可即便是臭棋篓子,也会执黑白,向强者拔刀亮剑,若只顾一味的逃避,你连当臭棋篓子的机会都没有。”
“说的很有道理啊...”
土门康辉感慨道:
“我这个臭棋篓子,能赢下这一局吗?”
“只看输赢没有任何意义,有些人赢了,可他失去了全部,孤零零的只身一人;有些人输了,可他却明白了对自己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
弹了下烟灰,榊诚幽幽的说道:
“生活就像死神,它将镰刀架在你的脖子上,催促你写下自己认为重要的事物,然后让你在生命和它们之间选择,每划掉一件事物,你都能苟延残喘一段时间,直到最后,你发现自己没有可以失去的了,或者发现了绝不能失去的东西,届时你就会明白,死神原来也没有那么可怕,它披着破破烂烂的斗篷,拿着生锈腐蚀崩碎了刃的镰刀,看上去滑稽又可笑,你扣动5下扳机还活着,那么最后一枪当然要留给死神,不是吗?”
“最后一枪留给死神...”
秘书似乎听傻了,呆呆的望着榊诚,她竟然从这句话中听出了深深地遗憾和绝望,宛如一位面对过死神的人懊悔的向天空发出嘶吼,想要赎回曾经失去的一切,可惜为时已晚。
或许从那时起,他不再迷茫,置生死于度外,明白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当再次握住机会,绝不放手,哪怕死神重临,他也会拔刀亮剑,不会后退半步,不会做出任何妥协。
下午的行程就没有上午那么紧密了,土门康辉和东京电视台合作,要前往东京西北部的奥多摩町看望独自在家孤寡老人,算是营销的一种,不过是土门康辉主动提出来的。
去看望人家肯定不能光带一张嘴去,土门康辉事先购买的物资通过厢式卡车运送,按照时间这会儿已经出发,估计比他们要早到一会儿。
环城高速路上,东京电视台的采访车与他们汇合了,这次的栏目要在晚上黄金时段播出,至少能增长3%的支持率。
下午2:20分,宾士车终于抵达了位于东京郊区的奥多摩町。
这里,蜿蜒曲折的公路上看不见其他车子,茂密的森林中不时传来鸟儿的鸣叫,路边随处可见废弃破旧的房屋,与繁华的东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里又荒废了许多啊...”
看到这一景象,土门康辉长叹了口气:
“20年前,奥多摩町兴盛木材生意,利润丰厚,有13000人常住人口,后来政府启动了木材进口政策,一下子导致木材价格大跌,短短1年时间,奥多摩町就只剩下了6000人,年轻人都跑到城市里去了。”
对于奥多摩町的萧条,榊诚有些意外,却不怎么吃惊。
现代化国家的一个偏僻小镇,想要发展必须有政策支持、新鲜血液留下,一旦年轻人都跑到了外地,那么小镇就像一个年迈的老人,面临的结局无疑是悲惨的。
这属于时代的抉择,很难改变。
现在的奥多摩町也只有镇上的政府、医院和几个旅游景点有年轻人工作,榊诚几人来到的偏僻村落,人烟罕见。
哪怕奥多摩町为了吸引常驻人口免费赠送房屋,也有几对年轻夫妇住了过来,可他们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交通不便、孩子没有学校、偶尔出没的野猪、黑熊。
这让他们意识到,美丽的大自然背后,隐藏着重重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