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汇所说的事情并不是虚构,桩桩件件也都有据可查。众人听完他的讲述,脸上全都露出了深邃的表情。
能够做到如今的世家地位,每一家的背后都是大批的产业与资源,他们不在乎谁来当这个皇帝,但没人可以平白把他们的蛋糕吞下去。
见众人的神色,唐沧绝知道事情酝酿得差不多了,便清了清嗓子开口道:“钟家的事,救肯定是要救的。”
众人见唐沧绝如此说,也都纷纷附和着。
“没错……”
“这是我们共同的事情……”
“他们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唐沧绝满意地再度开口:“我已经命人将新政的纲目送到各府上去了,但具体的细节我们还是自己来议一议……我想着,治病求医,必得疮脓流发,借势而下,一并收拾,不然缓缓治去,何日才见功效?”
张绣站了起来,行了一礼:“唐大人,大家都是信你的,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唐沧绝微微一笑道:“张大人倒是心急。也罢,首先,我需要大家一起,再隐忍三年。”
众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这里面的风险太大了。
如果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任由各地巡抚肆意妄为,各地自然会上下其手,如恶狼扑食一般瓜分利益,到时候,各家的产业能剩下多少实在是不好说。
“唐大人。”重风站了起来:“按理说此次皇城变动,大家都是信您的。”
“是啊……”
“是啊是啊……”
众人附和。
秦重风接着道:“但是一来,这其间变动,各家在每地的产业没有一个一个准确的数目,二来,总有人在其中浑水摸鱼……”
“这个你放心。”唐沧绝笑道:“我已经派人去往各地整合诸家产业的具体数目,各位也可往我这里自行报上一个数目,两两相合,便以其为准,诸事皆毕,由我来主持归还,你们意下如何?”
众人顿时无不满意,这场密会,就这么愉快地结束了。
翌日早朝,督察院御史邹休弹劾巡抚之制,建议将众巡抚聚而杀之。皇帝大怒,将邹休下狱,判了秋后问斩。
邹家在泰京城内四处求援,却最终无人伸手,各地巡抚的请安奏折,却像雪花一样飘进了泰京的皇宫。
可只是安分了一段时间后,各地的巡抚又活跃了起来,而其中,又以雍州一地最甚。
杨毅端坐皇位之上,装聋作哑,引得朝堂之上关于巡抚制度的反对之声越来越强烈。
所有人都明白,山雨欲来,风已满楼。
黄州,谭尹府邸。
一封信顺着门口送进,谭尹慌忙将信拆开,只看了两眼,就被一旁的人抢了过去。
如今的谭尹一身是血,而在他的身边,还躺着自己来到黄州后才娶的妻女。
抢走谭尹信件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黄州巡抚宗极安。
可他拿到的信件让他大失所望,因为上面只是一张白纸。
“不可能!”他的面色冷得可怕:“杨晟带回来的消息不会错,难道……他们在黄长安那里没有将人救活?可我后来派人去那里已经没有任何人的踪迹了,大好的人还能平白消失了不成?”
“我劝你不要白费心思了……”谭尹不顾身上的伤,冷笑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他知道那封信是什么意思。
了然无痕,杨玉成是想要自己忘记他,安心地做自己的按察使,可惜,已经没有机会。
宗极安恶狠狠地将谭尹踢倒,随后从袖口里抽出一份圣旨来,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黄州按察使谭尹,素无功绩,私相贿受,用人不明,今兼以急调甲兵之罪,其心可诛。着命黄州巡抚宗极安,暂代按察使之职,待诸事查明,俱有实证,再一并发落。钦哉。”
谭尹笑了,笑得猖狂无比,血从他的口中流下,露出里面被人打断的牙齿来:“我谭尹……只有一个陛下,接不得你朝圣旨……”
说罢,他一口鲜血吐在宗极安带来的圣旨上,然后放肆地大笑了起来。
“你!”宗极安怒不可遏,从一旁拔出剑来,然后朝他砍去。
很快,谭尹就一言不发了。
可宗极安犹不解恨。
谭尹来到黄州之后,先是在雪灾之事上屡屡为难他,让他不得不自掏腰包赈济灾民,之后又下访清查账目,让他又不得不做了许多的安排。而更可气的,则是谭尹竟然不顾自己按察使的身份,去紧急调动赤甲军和沂水重骑,差点让他和世家大族的谋划功亏一篑。可即便最终这件事情成了,因为谭尹的缘故,他一分好处都没有捞到不说,还要亲眼看着别人比自己高出一头。鹿台之会上,皇帝跟所有巡抚都喝了一杯,唯独没有理会他,似是教训他办事不利之过,搞得他脸上毫无光彩。
想到这里,宗极安又往那尸体上补了两下。
就在这时,杨晟出现在了谭尹府邸的门口。
他小心地踏过地上的尸体,走到了宗极安的面前,看着他,一副大人的模样:“发完火了?”
“发完了。”宗极安把剑往地上一扔,坐在板凳上,头歪向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