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婉转的琵琶声自堂中悠悠扬扬的传出来,只是曲调中未免多了些悲切,令闻者无不凝神立耳,真应了那句话——未成曲调先有情。
前调急转,琴声缓淡了下来,就听秦香莲响脆的唱腔开始萦绕庭院。
“夫在东来妻在西,劳燕分飞两别离。闺中只听新人笑,哪念门外旧人蹄!”
王延龄拍扇为节,听完了曲子的头书,便转眼去看陈世美,却见他正枕臂佯睡。王延龄心下冷笑,表面却呼唤道,“啊,驸马爷!”
陈世美装着打盹醒来,拱手应道,“相爷。”
王延龄埋怨道,“驸马爷,这俚曲才刚刚开了个头,你怎么就睡了过去?秦氏娘子所唱的这曲头书这般好,驸马爷听见没有?”
陈世美转脸说道,“恕世美并未听清。”
王延龄装腔作势道,“哎呀呀,这般好的曲头书,驸马爷竟未听清......也罢,本相倒是听清了,便与你再说上一遍。”
“这曲头书道:夫在东来妻在西,劳燕分飞两别离。闺中只听新人笑,哪念门外旧人蹄!驸马爷,你道这恩爱夫妻,为何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陈世美见王延龄在等着自己答话,便随口应付道,“为何?”
“唉,可恨秦氏娘子没有嫁个好官人,那个陈世美可不像是驸马爷对长公主一般恩爱不渝,反而喜新厌旧、抛妻弃子!”
陈世美心中又愧又恼,无话可说,只能转头避过。
王延龄也不说破,用折扇点了点桌面道,“继续唱下去。”
秦香莲点头答应,琵琶声再起,众人只听曲词唱道:
“秦香莲祖居在湖广,荆州城外是家乡。自幼配夫陈世美,夫妻恩爱在闺房。曾记得即君赴考,临别依依哭断肠。千言万语叮咛重,高官莫要弃糟糠......”
王延龄又拍扇说道,“哎呀呀,驸马爷,原来那个陈世美也是个做官的,做了高官竟然抛却糟糠之妻,老夫乃百官之首,闻听此事真是羞愧于心、痛心疾首啊!”
陈世美转言其他,“相爷,你的酒快要凉了!”
王延龄笑道,“无妨,无妨,老夫偏爱冷酒。继续唱来。”
秦香莲拨弦续唱道,“官人离家三年整,实可怜、实可惨,三年例行两年荒,草根树叶做食粮。公婆饿死在草堂,双手搓土葬南堂......”
王延龄又叹气道,“真是个好儿媳,公婆饿死,竟亲自双手搓土埋葬,可怜,可叹啊!驸马爷,我好恨哪!”
陈世美搭言道,“相爷恨从何来?”
“老夫恨这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相爷,你管它冷暖不冷暖、炎凉不炎凉?你的菜就要凉了!”
王延龄一笑,“无妨,无妨,继续唱来。”
“携儿带女赴东京,万水千山苦难净,可怜郎君贪富贵,不念夫妻骨肉情。教儿冻饿哭声惨,乞食街头泪不灵。卜纵琵琶弦弹断,一片冤情诉不倾!”
秦香莲唱完这曲,琵琶弦忽然铮铮作响,果然就此断了三根,她想及三年苦楚,不禁泣泪不止。英哥冬妹见自己娘亲哭啼不休,也双双恸哭起来,童音响亮,传满庭院。
众宾客纷纷无言,看着这母子三人抱搂大哭,同情者有之,漠视者有之,反感者有之,但多数人还是心中感伤,为这母子三人的遭遇而揪心同情,不少人都对陈世美投去了异样的目光。
陈世美见状,脸色阴沉似水,他猛然站起身来,挥袖说道,“来人呐!给我将这妇人赶了出去!”
韩琪答应一声,站出身来。正此时,王延龄也站起身来,他用折扇一点韩琪说道,“慢着!”然后又转头对陈世美道,“驸马爷,你这是何意?”
陈世美稳了稳心神,拱手对王延龄道,“相爷,今日乃是本驸马的寿诞之日,这妇人穿的衣衫褴褛,唱些伤别悲词,又在寿堂之上哭哭啼啼,实是大煞风景,令人观之不雅。”
王延龄微微含笑道,“驸马爷此言差矣,你道秦氏娘子为何衣衫褴褛,还不是因为她嫁了一个绝情夫婿、无情官人吗?!”
他用折扇指了指陈世美,又指了指自己以及堂上众人,“如你我这般高官显贵之人,日日锦衣玉食、使奴唤婢,拿的用的可都是百姓钱粮,今上最是体恤民间疾苦,驸马爷今日若是只因秦氏娘子衣衫褴褛而瞧看不起,怕是有些不近人情了。”
说完,王延龄转头去看范仲淹和富弼等新政大臣,两人不好表态只能低头不语。这件事情上,王延龄握着秦香莲这张王牌,是处处占理,只消他将此事捅到官家面前,陈世美就算是有太后回护也不免要吃不了兜着走,届时,新政派怕是就要有劫难了。
王延龄已经将官家搬了出来,陈世美更是无言以对了,现在,秦香莲成了落了灰的豆腐,打不得,拍不得。他心急如焚,此时却不知下一步该怎么走,只能举棋不定,沉默不语。
正在此时,院外突然有府中仆役喊道,“不好了,走水了!”
众人纷纷大惊,坐在院外的宾客都站定身形四外瞧看,便见正堂侧后方火光冲天,确实是着火了。
陈世美、王延龄等人也纷纷到廊下观看火势。陈世美一看火光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