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你做一次,你母亲就再也没有立场逼你弹琴。你想想是你母亲的面子重要,还是你选择自己生活的方式重要?”
凌素筝对外祖母的谈判水准投去了敬佩的目光,真是“敢想敢做”的一条路啊!她都开始好奇外祖母的这一番家业是如何白手起家的了。
彭若若愣住了,母亲的面子,当真值得她用满手的伤、无数次勤能补拙的练习、失去的宝贵光阴来小心维护吗?
如果连弹钢琴的事都违拗不了,以后她的人生是不是都要由母亲任意摆布?
“好。这次新年宴会后,我再也不弹钢琴了!”
——
“哎呀若若!你可算回来了!妈妈找了你一夜,你若是被坏人撸了去,你父亲回来我可怎么交代!”
两姐妹随着祖母一起送彭若若回家,仅仅过了一夜,彭夫人便憔悴不堪,完全没有了昨天凌素筝见她时的那番优雅气度和焕发容色。
彭夫人抱着彭若若眼泪直流,一会儿就哭湿了凌素筝的旗袍肩颈,她身后另一个小女孩冷冷地看着母亲,眼神里流露出鄙夷和不耐烦。
凌素筝率先注意到了这个孩子,她眼睛里有异样的成熟和冷静,让她暗暗好奇。
“昨天我又饿又困,是姑奶奶家的素筝妹妹把我接进去的,她又给我拿吃的,又把床让给我睡,真是侠义心肠呢......”
很好,彭若若按照既定的方案走剧本,表现非常出色。恽老太太温和地微笑点头,凌素筝羞怯地摆手,凌素英和彭夕夕两人互相做着鬼脸。
“那可真是多谢素筝了,真是个好孩子,姑妈您真是教养有方。”彭夫人本不想接女儿的话茬,但看到恽老太太一副胜券在握的自信模样,立马反应过来其中的内情。
一边接着恽老太太和两个女孩到客厅坐下,彭夫人一边盘算着其中的弯弯绕。
第一,她们一定知道了彭若若离家出走的真实原因,所以才敢收留她,否则一向谨小慎微的姑妈绝不会贸然接纳一个无名小卒入她的门槛。
但是,问题在于,她作为彭若若的母亲,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而想知道也绝对撬不开女儿的嘴。
第二,彭若若和凌素筝一夜之间成了睡同一张床、穿同一件衣服的好姐妹,看来自家这个没心眼的孩子连自己生辰八字都跟人家对过了,否则也说不出“素筝妹妹”这么精确的表达。
这一点的问题在于,彭家本不想被鲁家这样的门户高攀,但女儿已经跟人好得穿一条裤衩,以后的往来,是拦也拦不住。
第三,她昨天就打听了那个送去前线的孩子,根本不是什么鲁家的远房亲戚,不知道哪儿来的没明目的人就敢让他们彭家的车队送,已经是吃亏在前了。
昨日她和南洋公学的校长夫人喝下午茶,竟然听说了两个姓凌的土丫头还有一个没明目的小子也被塞进来上学,看来姑妈是铁了心要借彭家的势给两个外孙女镀金。
而这一点的问题在于,折节下交也无妨,只是她听说两个乡下来的丫头不堪得很,乡野间摸爬滚打长大的,恐怕带坏了家里的两个乖孩子。
思忖半刻,彭夫人已有决断,对方想要借“彭若若出走”这件事强攻,那她也只有硬防了。他们这个圈子,可不是谁人想进就能硬融进来的。
“真是太谢谢姑妈了,我这儿有两块上好的滇红,以作薄礼,希望姑妈务必要收下。”
彭夫人一挥手,后面穿着英式女仆装的妇人便拿出了包装好的礼物,显然是提前备下的。
“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若若尚且叫我一声姑奶奶呢,合该是我给两个孩子准备红包才是。”恽老太太也是有备而来,瞬间从手包里掏出两个厚厚的红包,一个给彭若若,一个给彭夕夕。
“姑妈,这怎么好意思呢?若若在您那儿给您添麻烦了,我们不好收红包的。”
恽老太太不顾彭夫人的推辞,直接一手一个塞进了两个女孩的手里。彭若若一愣,眼神瞥向母亲;彭夕夕本就最烦母亲和人这样虚情假意地周旋,拿着红包也是一张冷脸。
见两个女儿连声“谢谢”都不说,也不推辞,彭夫人瞬间脸上挂不住,微愠微嗔。
“过年了,长辈给的红包还是要收的,这是传统嘛。”恽老太太这句话是高招,连凌素筝都暗暗在心里为外祖母鼓掌。
过年长辈给红包确实是传统习俗,那也只有小辈拜长辈才有红包拿,哪有长辈上赶着来小辈家里送红包的?
这几乎就是在打彭夫人的脸,指责她嫁人得势不把她这个一脉同宗的姑母放在眼里。如今处处设防,她一个帮忙找孩子的人,反倒成了别有用心上赶着来高攀了。
高!实在是高!恽老太太这人设立足,让彭夫人在礼节上瞬间落了下风。
“母亲,过两天不是家里要办新年宴会吗?我和凌家妹妹说,我也会为大家演奏,让她们也来瞧个新鲜可好?”
啊!彭夫人几乎要晕厥过去,真没见过这么会胳膊肘往外拐的女儿,她本就只是客气客气,和恽老太太提起女儿的演奏会。
谁承想这没心眼的小丫头直接把这层窗户纸捅破,如今已成了由不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