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只怕到最好,他们母子俩,都得魂归地府。”
“孩子--”慕飞卿呢喃着,宽大的手掌慢慢覆上白思绮隆起的小腹,眼中满是痛苦和挣扎--六个月前,雾霓山中,他们曾经那样激动地,欢迎这个小生命的到来,满怀幸福地讨论如何给他取名,如何给他一个快乐的童年,不曾想,六个月后,却要他亲自来决定,是否要将他放弃。
滚烫的泪水如雨点洒落,滴在白思绮冰凉的面庞上--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他这一生,经历了太多的风雨,太多的苦难,父亲的去世,慕家军的覆灭、乾图关下的血战、南韶太庙内的生死一瞬,以
及雪域中的聚合离散,以及后来一路的风雨兼程,大悲大喜,大起大落,可以说已然尝尽,却没有哪一次,像此刻这般痛不可挡,痛彻心扉。
如果可以,他宁愿被牺牲的,被放弃的,是自己,也不愿是白思绮,抑或是自己还未出世的孩子。
可是他,却必须选择。
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也似乎,只是短短一瞬。
他站起了身,双瞳之中,一片清亮。
“决定了?”
“决定了?”
“留谁?”
“白--思--绮--”艰难地吐出三个字,他慢慢地转身,慢慢地朝风急雪深处走去,背影萧索而寂寞,凝聚着令天地为之失色的深浓悲哀。
白衣和白思宏一齐转过头,不忍再看。
空中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更低,零碎的雪花如残羽纷扬,一点点,覆满白思绮的衣衫。
深吸一口气,白衣提起脚步,走到冰窟面前立定,两手同时伸出,以极快的手法,封住白思绮七筋八脉,同时衣袖疾扫,带起一块块冰晶,层层累压,将白思绮彻底掩埋。
犹记得在雪域之中,他们一行数人,都曾有过被封于冰中的经历,却无一人丧身,是以,在见到流血过多,奄奄一息的白思绮时,他便已经决定,用此法救回她的性命。
先保住她的命脉,再用雪域天参、冰莲花、三色灵芝等灵药慢慢为她调养,定可让她恢复生机,只是那腹中胎儿,只怕--
但,事已至此,他虽是旷世名医,也无两全之策。
做完这一切,白衣方退回白思宏身旁,低声言道:“你好好在此处看守,我去寻齐三珍,稍后便回。”
白思宏点头,目送他远去,再转头看向已被垒成雪白小丘的冰窟,眸底一片黯然。
九日之后。
雪,终于停了。
拍掉身上的雪花,白衣缓缓启唇,语声沉凝:“时辰已到。”
他刚要抬手去铲冰丘,旁侧
猛地传来一道沙哑的声线:“我来。”
白衣默然,端坐不动,和白思宏一起,看着慕飞卿扬掌,一下又一下,揭开冻结的冰盖。
碎裂的冰块间,慢慢现出一张容色秀致的容颜,就在慕飞卿伸手准备将她抱起时,白衣一手抓住他的胳膊,另一手探向女子,搭上她的脉门。
慕飞卿双瞳锁紧:“怎么样?”
“奇怪呀--”白衣面现诧色,唇间溢出一声轻喟。
“到底如何?”
“她……”白衣目光闪了闪,却只淡然言道,“可以抱她出来了。”
慕飞卿摔开他的手,俯下身子,就像触碰一个水晶娃娃般,小心翼翼地将白思绮抱起,平放在早已备好的兽皮,一层层裹好。
渐渐地,女子面色恢复了红润,鼻间有了微弱的气息,长睫轻轻眨动着,似乎马上就要睁开双眼。
“绮儿,绮儿!”慕飞卿不禁喜极而泣,用自己的脸颊,轻轻摩挲着白思绮的面庞,不住地呼唤道,“绮儿,睁开眼睛,快睁开眼睛,好好地看看我……”
可是怀中女子却似乎沉浸在优美的梦境里,迟迟不愿醒来。
“白衣,这是怎么回事?”慕飞卿转头,看向白衣,嘶声吼道,“你不是说,只要血气恢复,绮儿便会醒来吗?”
“她……”白衣面色冷凝,沉吟良久方缓缓启唇道,“她把自己所吸收的精华,全部都供给了胎儿,所以才会像现在这样,依然昏迷不醒。”
“你说什么?”慕飞卿先是一怔,继续神情变得无比激动,“你是说思绮腹中的孩子--?”
“她腹中胎儿,已经安然渡过此劫。”
“那么绮儿--”
“她也无碍,只是从此之后,身子将无法恢复如初,更有甚者,会折损她数年寿命--”
“绮儿……”慕飞卿心中又喜又悲又痛,一时间百味杂陈,紧紧地抱着自己此生最爱的女子,哽咽得难以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