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思绮盈盈地笑了。
比山巅的彩霞还要明丽。
“东方笑,不是第一次了。还记得乾图关外,你也是这样告诉我,要我放弃,要我离开,而我当时是怎么回答你的,你还记得吗?”
东方笑一怔。
乾图关外。
摄情阵中。
他用箫声封杀她的意念,磨灭她的心志,却被银鹰放在她身上的血魄所破,那个时候,他已然心惊不已。
更让他至今不敢相信的是,一个慕飞卿,一个陌云寒,竟然都肯为她舍弃性命。
微眯着双眼,东方笑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实则坚韧无比的女子--难道,她就是额若熙,是凌昭澜苦苦等待的奇迹?
奇迹?
这个世界上,真会有奇迹吗?若真有奇迹,为什么偏偏赐予慕家,赐予慕飞卿,而不是在噩梦里苦苦挣扎三十多年的他?
见东方笑的脸色变了又变,慕飞卿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地踏前一步,将白思绮护在自己身后。
“其实,”东方笑眼中快速闪过一丝幽光,“陌云寒的下落,这里有个人,或许比我更清楚。”
“什么?”白思绮不解地皱起眉头。
“你有一个世间最聪明的夫君,为什么不找他问问?以慕将军的惊世才智,世间有什么难题,是不能破解的呢?”
“阿卿?”白思绮心中一恸,回头看向慕飞卿
,眸中带着无尽的祈盼。
慕飞卿恼怒地瞪了东方笑一眼:“你不就是不想说实话吗?何必用这些无稽之言来搪塞?陌云寒是在你的地盘上失踪的,他……”
慕飞卿说到这里,语声戛然而止。东方笑眼中盈起邪冷的笑,将双手负于身后,静静地看着双眉紧锁的慕飞卿。
“阿卿?”白思绮又轻轻地唤了一声,晃动着慕飞卿的胳膊,“你想到了什么?”
“……没有,我什么都没想到。”慕飞卿的神情出奇难看,反握住白思绮的手,“先离开这儿,回去再说。”
“呃--”白思绮闪神间,已被慕飞卿带出了废园,锡达和西陵辰摸头不知脑,只好跟在他们身后相继撤出。
“到底是怎么回事?”等回到长长的官道上,白思绮便扯住慕飞卿的衣袖,迫不及待地急问道,“你究竟知道了什么,说啊!”
“如果我所料不错,云寒他,应该是被夜君带走了。”
“夜君?”锡达和西陵辰同时惊呼出声,“永夜城城主,夜君?!”
“是。”慕飞卿颔首,“天下间,能从东方笑手上将人劫走的,除了他,我实在想不出别的人。”
“夜君?”白思绮喃喃地重复,“夜君为什么要带走云寒?”
“我也不知道。”慕飞卿面色凝重,“夜君行事,向来神鬼难测,毫无章法和理
由,没有人能猜得到他的心思。”
“那他会把云寒带去哪里呢?”
“应该是回永夜城。”
“这倒和我们下一步行动恰相吻合,”慢慢地,白思绮定下心神,凝眸看着慕飞卿,“现在东方凌已经平安无事,天和宝玺也完璧归主,我们是时候该离开东烨,去寻找夜君了。”
“你们……要去永夜城找夜君?”锡达再次惊呼出声,“慕飞卿,你不是说,等东方凌的事一了结,便带着思绮去雾霓山隐居吗?怎么现在却变成了去永夜城?”
“永夜城,我们是去定了。”白思绮眸光清澈地看着锡达,“不单是为了救出云寒,也因为--”
她没有把话说完,只是深深地看了慕飞卿一眼,再次转头朝向锡达:“所以,锡达,这次离开东烨后,咱们就分道吧,你不是还要去雪域寻找霄姨为你母亲报仇吗?还有达苍草原上成千上万的牧民们,也正翘首等待着你归去。还有小辰,这段时间我真的很感谢你,但是前往永夜辰,吉凶难料,所以,我也希望你能留下,陪在母亲身边,好好地照顾她……”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西陵辰极其不满地大叫起来,“看不起我是不是?还是觉得我老在你们跟前晃悠,碍着你们谈情说爱了?”
“呃--”白思绮抚抚额,有些无力地发现,
自己在面对这个任性少年时,经常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他的跳脱和桀骜,和某个人,真的好像好像……
“辰儿!”慕飞卿一声低咤,成功将西陵辰剩下的牢骚给堵了回去。
“好吧,”面色凝黯的锡达却在这时轻轻开口,“就依绮儿所言,等回到东方凌府上,安排好所有一切,我……就走。”
暮色渐浓。
四野的风吹过。
天空里偶尔一群归巢的鸟儿飞过,洒落几声清鸣,却衬得这春日的黄昏更加廖落。
慢慢地走着,谁都没有说话。
这些日子以来的惊心动魄,绝不是几句言简意赅的话可以概括的,用生死与共,血脉相融来形容,都不为过。
但,却终究要分离。
平生第一次,锡达感觉到心痛,让他无法呼吸的心痛。
唇齿之间,满是浓烈的苦涩,还有淡淡的,血的腥咸。
虽然很早就明白,她这一生,绝不会属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