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诡异的夜晚,郭勤那边还在日夜兼程加紧排练,锣鼓喧天的声音,在空旷的乡间小路上,隐隐约约的荡漾着。与锣鼓喧天相比,草丛里的蛐蛐就显得很低调了。排练高跷用的应急灯在夜幕下摇曳,就像是已经点燃的焰火,随时都会绽放似的。
柳下村躺在炕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尽管已经是夏末秋初,尽管他拼命的摇着芭蕉扇,但是,淋漓的热汗,仍然湿透了枕头。尤其是听着郭勤大张旗鼓彩排的声音,更加让柳下村感到生活的乏味。他从小练高跷,练了几十年,最后得到的却是一个技不如人的评价,柳下村越想越气,越想越失眠。
或许,失去了参加文艺汇演的机会,还可以忍,但是,失去了秀儿,就更加忍无可忍了。总之,柳下村赛台上输了,情场上也输了,长这么大就没这么失败过。
就在柳下村百无聊赖,辗转反侧的时候,一颗冒着浓烟的手榴弹,突然落在柳下村的枕头上。手榴弹的保险已经打开了,引线发出“嗤嗤”的响声,眼看着就要炸了。
但是!这一回,柳下村一点儿都不害怕,他估摸着,大概也许可能又是郭村长托梦来了,于是说道:“郭村长,是你吗?”
哪曾想,柳下村一句话出口,手榴弹炸了,把天边的星星都炸碎了,发出戚嚓咔嚓的声音,缭乱的星光散落在柳下村的炕上。
只见从那片缭乱的星光之中,慢慢的显现出一个伟岸的身影,比上一次更加伟岸……
是的,正如柳下村推测的那样,那个伟岸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郭村长。郭村长还是一脸朴实的笑容:“可不是俺呗,不是俺还能是谁?”
“你来梦里找俺,一定有什么正经的事情吧?”柳下村好奇的注视着郭村长。
“咋滴,没事儿就不能来看看你吗?”郭村长讲话仍然是那么的爽朗。
“能,能,当然能。”不得不说,柳下村的感觉有些怪怪的:“郭村长坐,俺给你沏茶去。”
“行啦,你别忙乎了。”郭村长说着,盘腿儿坐到了炕上,音容笑貌就跟生前一模一样,只是软软的床垫,却一点儿都没有凹下去,郭村长就像是悬浮在炕上似的:“俺听说,村子里面搞了一个高跷擂台赛?怎么样,你参加了吗?”
柳下村被突如其来的问话,整懵了,深深的叹了口气:“说起来也不怎么光彩,就当俺没参加过吧。”
“俺就是为了这个事儿,来找你的。”只见郭村长不慌不忙的说道:“你大概还不知道呢,市委书记陈红冬要到咱们村子来,看望受灾群众。市里面建议,让郭勤把他们准备的节目给陈书记展示展示。俺琢磨着,你也整个节目啥的,代表老百姓,向陈书记表示感谢。你觉得怎么样?”
柳下村本来正在沏茶,听郭村长这么说,顿时就觉得眼前一亮,有点期待,有点兴奋,也有点紧张。愣了好半天,才不自信的说了一句:“俺行嘛?”
“怎么不行!要俺说,你比郭勤强多了。”
柳下村将视线,慢慢的的转向了郭村长的身影,然后端着刚刚泡好的茶,走到炕桌跟前,给郭村长倒了一杯:“是啊,俺也想,但是郭大爷说俺的高跷,没有那个啥,艺术魅力。”
“你快别听郭大爷瞎扯了,他那是忽悠大家,为了给郭勤机会。”
“实事求是的说,郭勤的跷确实不错。而且,村子里面的高手,都跟着他跑龙套去了,剩下的都是棒槌。”说着说着,柳下村陷入了迟疑:“俺就怕 俺整出来的玩意儿,兴许还不如郭勤呢。”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俺都替你想好了,郭勤不是整了一段儿扑蝶嘛……”
“是啊是啊,扑蝶是高跷里面的一个绝活儿,而且也是郭勤最拿手儿的。”
郭村长的脸上掠过一抹神秘的笑容,然后胸有成竹的对柳下村说道:“你来一段儿救援,就展现之前,洪水面前军民团结战胜水灾的场面。”
柳下村凝视着郭村长,好像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弄:“救援?俺不会呀!”
“就是救援。”郭村长却越说越来兴致,已经开始眉飞色舞了:“呐,把你们平时翻的三张凳子,四张凳子啥的,换成布,换成一条七尺长的布,长布抖动,起起伏伏,就像洪水,你们就翻这个,既表现了乘风破浪,又表现了抗洪救灾。这样弄,艺术性肯定不会输给郭勤。”
“哦哦哦,俺懂了,就跟跳绳差不多,弄一个乘风破浪的布。”柳下村就觉得茅塞顿开,赶紧把茶杯递了过去:“郭村长喝茶……”
“嗯,好香啊,好久没有闻到这种熟悉的味道了。”郭村长端起茶杯深吸一口气,然后继续说道:“另外,你们别光翻跟斗,还可以试着弄几个新的动作,比如搬沙袋,背人啥的。总之,你们看着整吧。”
那天晚上,天没亮郭村长就不见了,消失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只留给柳下村一句话,他说:“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凌晨五点钟,柳下村就起来了,他去找擂台赛落选的那些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排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