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钢发现了唐叶的异常，大声呵斥道：
“叶子，你他娘的想干什么！快停手！”
唐叶没有理会宋钢，脸上依旧带着微笑，拿刀子用力割着衣服。
为了跑起来更轻松，他们往往会把全副武装的装备贴身绑紧。
此时，却成为了唐叶棘手的问题。
割断水壶、挎包的背带，里面还有子弹带的背带和衣服。
这些背带和衣服缠在一起，很难在短时间内割断。
唐叶用力一下下割着，像个机器一般。
“住手！叶子，你他娘的赶紧给我住手！”
宋钢破口骂道。
唐叶侧过脑袋，看见连长原本冷峻的脸已经涨得黑红，微微一笑。
他一边割着衣服，一边喃喃说着话。
连长，我知道你一直对我格外照顾。
从新兵连的时候，你就对我最好，即便我开始并不是最听话的那个。
下连之后我继续跟着你，你说往东我绝不往西。
你说要拿第一，我拼了命绝不敢得第二。
实话说，这两年是我这辈子最快活的两年。
你说，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
可是大哥，说真的，我听你的话，从来不仅仅因为咱们穿的这身军装。
而是因为…
说到这里，唐叶哽咽了一下，流着泪继续说道：
“我早就把你当成了我的亲人。”
“今天，连长能不能听我一次，不论军衔高低，不论阅历深浅，只论我是你的兄弟。”
听他说完，宋钢眼里也滴下两滴红彤彤的血泪。
他破口骂道：
“你他娘的一个大男人，还用得着我照顾？！对你好那是看你是块好铁！”
“去他娘的连长，去他娘的这身绿皮。
就算是兄弟，也是大哥我说了算！
就算死，也得是我点头才行！”
唐叶手中的刀依旧飞快地动着，并没有因为宋钢的话停滞半分。
突然一声脆响传来，唐叶的身子往下一沉。
这并不是因为他割断了衣服，而是因为那根弯弯曲曲的树根，已经从石头缝中脱出半截。
树根要断了！
他的瞳孔一缩，心沉入了谷底。
此刻，两个人已经全部悬空。
完全腾空的两人，在风声呼啸的悬崖间晃来晃去。
就算是宋钢现在松开抓住唐叶的手，怕是也没有能力爬上去了。
“连长，快松手，要不然我就抹脖子了！”
唐叶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自己还没有割断衣服，他们两个就要一起掉下去了！
“唐叶，你他妈的要是还有点良心，就别扔下我。
要死也要一起死，要不然我一个人活着该有多痛苦！
求你了！再坚持一会儿，他们就要来了！”
宋钢狠狠咬着牙，血泪在他黑红的脸上留下两条刺目的血红色。
不等唐叶回答，他的身体猛地一沉。
树根终于断了！
他们两个就这样直直地向下坠去。
失重感袭来，唐叶有些惊慌失措。
但是当他抬头看到连长依旧坚毅冷峻的目光，心里顿时一片暖意。
是啊，死，他从来都不怕，他怕的，是连累连长。
此时此刻，他发现自己的感知无限放大。
他清晰地听到对讲机中依旧急切的呼叫声。
他看到缓缓四溅的泥土和石块。
他听到耳边呼啸的风声。
他看到战友们正在山腰上艰难地搜寻着他们。
他还看到了那片湛蓝湛蓝的长空。
和两只一飞冲天的苍鹰。
“大哥，我这辈子不枉来这一趟，你对我的好，下辈子再报答你！”
唐叶喃喃地说道，眼角流露出一丝笑意。
之后，便是无尽的黑暗…
“连长！连长！”
唐叶终于从梦中惊醒，汗水已经浸湿床褥。
曾经发生的一切，通过梦境的方式让他重温了一遍。
愧疚和悔恨涌上了唐叶的心头。
他一想到曾经的连队、曾经的战友，曾经的绿军装，心里就仿佛刀锋划过一般生疼。
连队的集体三等功是不可能了，张班长的提干不可能了，指导员的调职晋升也不可能了。
还有连长。
想到连长，他顿时湿了眼眶。
他把那些过往埋在心底这么多年，天真得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
但是，当那些往事被掀起一个角，就会立刻赤裸裸地跳出来。
藏在灵魂深处的伤疤也会重新一点点撕开，鲜血淋淋地展现在眼前。
他深深吸了口气，却怎么用力都无法吸满这口气，仿佛肺叶也在抗拒着自己。
唐叶向窗外望去，天边已经露出淡淡的鱼肚白。
此刻，他只想找一个有人烟的地方，才能让自己喘口气。
要不然心底的遗憾、悔恨、空虚，会彻底吞没了他。
他起身逃离房间，像个幽魂一般游走在街头。
静静看着早市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听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