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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凌乱不堪,似乎发生过一次入室抢劫,敏感的侦探布克先生嗅着空气里不安的氛围。他对这样一个雷雨天,满是宗教意味的灯塔充满戒备,现在他有些疑心这里的管理员是否发了疯,或者那人就是一位邪教徒。
墙上挂着美国地图,还有钉子与红系带练成一圈的行程路线,从西南的亚利桑那州到东北的缅因州,布克对这份地图充满探询的意思,地图上钉着便签条:做好准备,他已经在路上了,你必须阻止他——c。署名者只留下一个字母,但整张纸条的字迹却让布克觉得熟悉,至少与伊丽莎白照片背后的字迹相像。
二楼通向三楼的阶梯口同样有一张告示牌:吾将带领汝往应许之地。
灯塔里发生过搏斗,或许还死了人,倾倒的桌子上血迹斑斑,楼梯的墙上有血手印。一路到第三层,这里本应该是工具间和晾晒间,不过却变成了刑讯室和审判所,布克有注意到地上大片的血迹,玻璃上撞击造成的裂纹,已经最显眼的,灯光下被蒙住头,绑在椅子上的尸体。
死者是一位男性,工人打扮,穿着灰色针织毛衣,套着橄榄绿的背带下水裤,脚下是一双棕色源头皮鞋。他应该就是灯塔的管理者了。生前毫无疑问遭受过虐待和拷问,死因是额头遭到枪击,他被套上袋子后凶手才开了枪,并且死者的胸前钉着一张血字纸条:“不要让我们失望。”
布克觉得十分寒冷了。灯塔里的谋杀似乎是一场表演,而观众就是布克先生,他觉得诧异,同时更加惴惴不安,未知的敌人在暗处观察他,而自己对他们一无所知,或许是一群邪教徒,或许是一群装成邪教徒的人贩子。不论如何,布克已经不打算将女孩交给所谓的“我们”,他不欠什么债务,他想要的是……布克忘记自己的来意,但他还有美好的愿望。
三楼通往四楼的楼梯口,依然是一张告示:吾将汝置于新伊甸之土壤。
写下这些话的人,绝对是宗教疯子,自以为是弥赛亚的狂人。然而正是这样的狂人,最是能招来愚昧的信徒,布克对他们从来敬而远之,绝不愿同这一类危险的祸源打交道。
四层或许是灯塔控制室,舱门紧闭,无法开启,他继续向上就到了顶层,菲涅尔透镜在玻璃舱后静谧地旋转,炽热的光让这里水汽腾腾。当灯头转过来时,布克及时地背过身去,以免被强光烧瞎双眼。
灯塔已没有多余的空间可供探索了,而安置着菲涅尔透镜的玻璃舱似乎就是目的地,大门用了密码锁,而密码在先前女人交给布克的木盒里。卷轴一次,钥匙两次,长剑两次,这图案对应密码锁上的铃铛,按顺序敲击即可。
布克怀着忐忑而期盼的心情敲击铃铛,随即,巨大的汽笛声从塔内传来,云后投下红色的灯光,如天国的照影,云层大海大气,布克惊奇地观瞧,在宏大的笛声里,世界变得惨烈的红。笛声有规律地响动,天穹上鲜红色的灯光随着低沉汽笛的节律明暗。
仿佛末日来临。正如末日来临。
布克有种搞砸一切的荒诞的想法。一个人是不应该仅仅通过解开灯塔谜题就导致世界毁灭的,而眼前发生的异变,或许也可以用人类工业的手段做到,只是——当如奇迹一般。
菲涅尔透镜升起,玻璃舱的大门开启,房间的机械地板下抬出一张看着就十分舒适的红色蒙皮靠椅。
心中涌现的强烈的仪式感在指引布克,他其实也发现自己没得选。只好坐上靠背椅。
的确很柔软舒适。有扶手,有踏脚板。
唯一的问题是,这椅子把布克的手脚都锁住了。
突遭意外,此刻他还一言不发,保持着自己的体面。房间广播里传出倒计时,一个干硬失真的女人声音提醒道:朝圣者,准备好,那些东西是为保障您的安全。
椅子在旋转。布克头晕目眩。
灯塔顶上根本藏着一艘飞船,四周升起的舱壁合拢,就像花苞闭合,一转眼布克如今在一艘飞行器里面了,舱底翻倒,就像倒垃圾一样把他的煤油灯和毛瑟枪巅了出去,他可以清楚看到飞行器下方的四个发射器喷口,假如这里站了第二个人,那绝对会落入炽热的喷口焰里。这艘飞船荷载一人。
随着倒计时结束,舱底合拢,火箭引擎发动,布克·德威特被猛地发射了出去。
透过舷窗,布克目睹外面的景象——飞速拔高,使得海平面急速倒退,天空越来越近,云层越来越进,他甚至可见雷霆在头顶不远处闪烁。
加速度带来的强压和恐怖的末日气氛终于到了顶点。
体面的布克先生发声尖叫起来,像个娘们。
“高度五千英尺……一万英尺……一万五千英尺……两万英尺”
娘们布克望着窗外的云,窗上自己倒影,脸色比云还白,他大叫着,挣扎不休。
飞行器猛地冲破云层。
一刹那,阳光朗照。
世界通透而明亮了。
圣洁的太阳,沉静而温婉的大气,还有漂浮在空中的,漂浮在云上的,明媚的人类城市。
“哈利路亚。”女人如是说。
欢迎来到哥伦比亚,浮空城市,上帝应许之地,新伊甸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