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正康发现自己的确的确是没法单凭言语打动这些昆仑宫的道士。没办法,他用拳头打动他们也是一样的。
这场战斗只持续了半天,原地只留下大师伯雪鸿子还屹立当空。
雪鸿子举起剑丸,朝天刺了一剑,永夜的漆黑大幕被拉开短浅的一角,就像是天漏一样,把日光倾泻下来。
一同倾泻的,还有雷劫的劫云。
忽得不知从何而来巨大的风,把雪鸿子一身清月般的道袍拂动,披展的袖袍下,他的双臂高举,永夜瓦蓝的天光与阴沉沉的雷云遮蔽他的面容,鹿正康看不清他什么神情。
大师伯要突破真仙了,他又一次违诺,这对他暗地里的尊严是一种无奈的侮辱,只是两次都是因为他的小弟子,酒尘子,他有苦难言,他甚至也不觉得羞耻,只是,很大的苦闷,就像是被命运玩弄一样。赤楼里的一片真心,终究是错付了。
鹿正康等着他,看着灿烂的,刀枪剑戟一样枝条冷硬的雷光劈打在大师伯周身的护体罡气上,栖情剑丸冲霄而起,震颤的虹光刺穿浓深的劫云,剑势与天势交锋,争夺灵气,终究是大师伯厚积薄发,轻易便破去了第一重雷劫。
紧接着,是第二重,第三重,他在接连破关,天道的势愈来愈强,愈来愈明显,世界仿佛在震动,一个巨大的高等的生命体正在苏醒,浓烈的星光刺破永夜的障壁,是巨大的一颗星辰,但不是太阳,也不是月亮,就是一颗蓝莹莹,核心灿白的星,在中天悬挂。
鹿正康仰头望着中天的极耀的星,仿佛一块灿烂的浅碟,硕大又圆满,森然的死白核心释放着严酷灼烈的光。
道行高,灵感强的修士能感觉到,天道的注视。
只是,这目光扫视着,却不是对着雪鸿子,而是盯住了鹿正康。
鹿正康默默叹一口气,又来了。
雪鸿子头顶的劫云突然剧烈抽搐起来,一团云气能展露出皮膜般的效果,内里仿佛是流动的扭曲的血与痉挛的肉。
劫云急速扩张,抽吸永夜的气息,阴沉的气机,肉眼可见的一层晦暗的纤薄的暗幕,缓缓从高空朝下流淌,九天的风不再吹拂,大地寂静,随着暗幕落下,虫鸣鸟叫都被牢牢扼死,一切寂静,一切缄默,近地表的气流缓缓吹动砂子,颗颗敲击,隐约发出仿佛骨片摩挲的沙沙声。安静到能听到自己血流,肌腱伸缩的声音,能听到灵气流动的声音。
雪鸿子脸色震惊,他侧头看着鹿正康,想说什么,可声音无法传递出去,他的意思很明显,业贼!
鹿正康只是面无表情,这场面他见过数十次了,一次比一次严酷,业力是跨越时空的,哪怕是读档也不能抹消。永夜和梧桐界遮蔽了星辰的注视,让鹿正康能安安心心布局手段,现在他主动把自己暴露在天道目光下,差不多属于主动送上门来找死。
在这一片死寂中,时空长河缓缓从中天流下,仿佛一挂灿烂的瀑布。
无数古今强者的投影从河面中走出,一齐朝鹿正康杀来。
鹿正康叹了一口气,没声音,他也显化法相,合身扑了上去。
在一切安静的情况下,天雷阵阵。
外道身体表开始迸发九色神光。
……
“前方动车到站:西宁站……”
鹿正康终于睁开眼睛。他把昆仑宫众人,连带着髯散人一块打包绑回了梧桐界,废话说那么多,结果最后还是用拳头一锤定音。下次去青莲剑宗,也甭废话,把春分山一脉的人全部绑走就完事了,再有个什么沾亲带故的,一应处理。
同心印和他化天印一套下来,这些老顽固们也都老老实实下来。原本那几位道人祖师是打算直接飞升离开此界的,鹿正康直接威胁要灭了他们的道统,于是他们也委委屈屈地在梧桐界“暂住”下来。
“阿鹿,到站了,咦,你脸色怎么这么臭?”
鹿正康撇撇嘴,“没什么。”
他起身,由于身材高大,二等座车厢拥挤的环境叫他颇为拘束,青宁子见状安慰他,“马上就下车了。”
老杜说他安排了西海这边的朋友来接待,就在这个站头,哪吒赖在座位上,他盯着鹿正康,这小子娇俊的容颜常常是没有什么细腻的神态的,只是依旧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许多生动的意思,他在温柔的控诉:我要骑大鹿。
大鹿只是把他抱起来,夹在腋下,周围人偷偷看着这对古怪组合,还有人在笑。
估计是把他们当作一家三口了吧,还有人感慨这家人都很好看,生了个漂亮姑娘。
哪吒扎着总角头,就像顶着两个小包子,虽是个男孩,却比许多女孩更娇美些。
听到别人的议论,哪吒神情阴郁。
下了车,鹿正康与青宁子在出站口四处张望,果然看到有人举着牌子,上面写着“鹿王大士”。
鹿正康迎上去,来的是一个白色的家伙,准确的说,是一头白色的牛妖,“您就是平天大圣牛魔王吧?幸会幸会了。”
“哎呀哎呀,鹿王菩萨客气了,您叫我老牛就好了,老杜跟我说,您的孩子流落在西海一带,当时我还不太相信呢,您却真的来了,我可太高兴了,来来来,我带您先去酒店住下,今天时间不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