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一头鯥,虚化的柢山山神咕噜噜缩到了白茅草垫子上,从庞然大物,变成小小的一只,肉嘟嘟的棕白龙首,还有翠鸟一样漂亮的身躯,余东嬉笑着冲祂挥手打招呼。
“介嘛意思?觉得爷好看是不?小子嘿,我先说好,爷和你不熟昂,不熟!别和咱瞎套近乎。”
余东被山神粗鲁而奇妙的口吻震惊了,转头看鹿正康,自己却讷讷说不出什么话来。
“你刚吃的那块肉还是我徒弟给你猎来的呢,对他也好些。”
山神嘎了一声,哼哼地笑起来,“可拉倒吧,这般根器的货色啊,在东皇爷道统还在的时候,那是连咱的面都见不到的。”
余东一脸茫然,又似乎明白什么,便只是笑了笑,没说多余的话。
渔村的少年,他也懂得这些既浅显又复杂的东西,尤其是成为杨国国教教主,监天司司主,屠妖军主帅后,他的成长比自己能想象的都多。
鹿正康挠挠头,“脾气真臭。把灵火符诏给我们吧,今晚还得在这里过夜呢。”
山神张口吐出一根小木条,沾着一点唾液,鹿正康也不嫌弃,弯腰把木条拾起来,甩了甩上面的口水,最后塞进衣领里,木条落下,又被腰带卡住,一件衣服的怀中可是能放很多东西的,在这个储物法宝罕有的世界,想办法在身上藏东西也是一门学问。
鹿正康带着余东离开,这一枚灵火符诏,可以在夜晚升起玉白的篝火,发散的光近似白日,可以阻挡黑夜里无名的妖邪侵袭。
只不过,符诏的使用次数是有限的,献上的贡品越好,能点燃篝火的次数就越多,一头妖鯥,换来的符诏,不过能点燃五次罢了。
好在,一个篝火只要能不断添柴,就可以不熄灭,在开发乾坤界的初期,就是不断获得灵火符诏,然后铺满篝火,每一个篝火都需要人员看守,需要不断添柴,可从外界输送物资人口的混洞一天就开半个时辰。
这就需要鹿正康做一个取舍。
在乾坤界内修化魔池,必然是很隐蔽的,不用怕被正道群雄并肩子围攻,然而施工速度必然是很慢的。
在月轮山麓修化魔池,速度绝对是快,他带几个修士进来杀妖兽,收集灵材,然后送出去,外面再数万民夫夜以继日地劳作,估计三两个月就能完成化魔池,不过到时候肯定的魔气冲天,放在中陆这个正道势力的基本盘,那效果简直是把公安局的厕所炸了一样,秒出警啊。
所以鹿正康还是得在乾坤界内修池子的。
假如他能获得这些山神的认可,继承了东皇道统,他自然就可以操纵这方界域的开闭,也不会被黑暗侵袭,但这条路确然是行不通的,不仅他不行,所以被他种了心印的修道种子也不会被承认。
鹿正康还不得不尽快完成修成外道魔体,因为青宁子在外历练久了,宗派会派人来寻找她,确认她是在杨国一带的,届时青莲洞天的修士发现了这里的异状,必然追根究底,找寻到鹿正康头上来。
那么现在只有一个好办法了。
……
余东到来前的夜晚,鹿正康从乾坤界里出来。
然后,他走到了关押青宁子的房间。
她在床榻上静坐调息,在昏暗的室内,穿过窗棂的月光在地上投下清辉,她背对着门户,鹿正康只看到她纤瘦的背影,就像是沉在水中的晚荷。有低沉的风在呼啸。
鹿正康的脚步声没有遮掩,在青宁子背后站立着,他默默盯着她的后脑,这种注视应该是无言而愧疚的,只不过,却让青宁子感觉如坐针毡一样的窒闷。
“你来做什么?”她略侧过头来,声音低沉了许多,不再是那种云雾落在泉石上的轻柔了,倒像是雪片切割冰面一样。
“故事还没说完,我来找你,把故事讲于你听。”
“听完故事,便是我的死期吗?”她似乎也迟疑了一下,带着一种飘零的悲哀,鹿正康看到她蜷起的蝶翼一样的耳廓在月光中苍白得近乎透明。
“不,我们至少是朋友的。”鹿正康搬来一把椅子,放在窗户旁,他坐下,背对着青宁子,望着外面的月色,这是二月份了,十七日的月还是很饱满的,只是已经有衰退亏损的趋势。
“我可不觉得朋友会把我囚禁起来。”青宁子的语气也似乎被这夜月的良辰软化了,她听出鹿正康话里那种暗含的戏谑与狭促的笑意,就连早春的空气都在此时温柔了许多。
“就当我是舍不得客人走,要强行留你一会儿吧。上次说到哪儿了?对,姜清听闻月柔霞被打入锁妖塔,所以不顾大战,冲入塔内。但是这个消息只不过是个骗局。是魔族掌旗使孔璘为了除掉月柔霞使用的奸计。”
青宁子发出轻轻的呵气,不过,没有说话。
“在锁妖塔内,被困在其中的无数恶鬼,它们在这暗不见天日的地方发狂,无时无刻不在争斗,似乎只有暴力能宣泄它们心中的苦闷和混乱的心智。姜清身为蜀山弟子,与这些妖类本就是势不两立,他被群起而攻之。面对千军万马,一重重监牢和石墙的循回,他的心中只有找到月柔霞的念头,或许,在他冲入锁妖塔的那一刻,斩断了忠义与仁爱的他,已经陷入了疯狂。
“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