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正康招呼着小猴,并不特指某一只,而是生活在这片山林间,这个猕猴族群里的孩子们,小猴儿们吱吱叫唤,跳到鹿正康身边,围着他打转。
余东愣怔的望着,他对鹿正康说,【巫祝,昨晚,我看到山上有一座城。】他用心印传声,这在余家村,可是一个新的风尚。
鹿正康用手指头拨楞猴子的颊囊,果然是肉嘟嘟的,小猴的食囊还未发育好,所以手感还不算特别有趣,【对,是有一座城,现在还不完整,等再过,一两年?可能,到时候,会有一个城的,那是给死去之人生活的。】
【是地府吗?】
【差不多。不过是我的地府。】鹿正康把小猴赶走,它们总是毛手毛脚,还试图扒开鹿正康的裤头寻幽探秘,“你叫余东是吧?”
“对,巫祝你记得我。”
“余连的儿子嘛。”鹿正康在余东身旁坐下,他们在半山腰上,朝下看是一排排的土坟包,不过,稍稍抬起头,就能望见不远处,山间的河谷了,有一群动物在河边饮水,山岚遮挡着,看不清楚,河水表面流淌产生褶皱反射着密匝匝的金光,从云雾的间隙里透射进来,照在人的眼中,仿佛能感受到野狐用柔软的粉红的舌瓣击破水面,泛出来的涟漪在脸颊上扩散,温柔地宛如一阵春风。
鹿正康嘿嘿笑着,“今天晚上,准备好祭拜你们的祖神吧,我答应你们的,一定会做到。”
余东很拘谨,不知如何言语,少年人睁着眼睛,他的皮肤就像他父亲那样,被晒得黝黑,他这种小小子,才九岁,水性也已经很好了,目光透着大海的清澈和快活,只是也有被风暴遮蔽的时候。
“想什么呢?”鹿正康温声询问。
余东抿着嘴,他的脑海中依旧是昨晚的景象,那种光,超脱世间,凡俗粗陋的限制,余东见惯了家里破烂的棚屋,一切似乎都是沾着灰尘,潮乎乎,过冷或者闷热,五色五感五味,世界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旋转的海面的涡流,他是世间无数的水鬼之一,现在,他看到了水面上的月亮,心中便只有对它的向往。
“巫祝,我想和你一样厉害,我不想每天切鱼,把鱼剖开,晒鱼,不想每天和阿姆一起浣衣,不想照顾小妹,我不是……我不是觉得他们不好,我只是很烦。我想去山那边看看,不想一直待在海边。巫祝,您说,山那边有什么?”
鹿正康眨眨眼,“山的那边还是山,你想看的其实是住在别处的人是吧?”
“对!”余东的眼睛里,春暖花开了。
鹿正康嗯哼的笑了一声,侧头望着远方的河谷,“会有机会的。会有机会的。”
余东急切地问:“什么时候能?”
鹿正康突然一指点在男孩的眉心,将《赤河行法》传授给他,男孩心田里奔涌出一道灿烂的玫红色的大河,仿佛横亘天穹的河汉一样,他是在河中随波逐流的扁舟,是水中奋跃的游鱼,一刹那,眼前的世界昏暗下去,他便陷入了沉眠。
余连带着同乡的伙伴们来了,鹿正康早就传信给他,叫他来把儿子接走,渔人脸色难堪,看到昏厥在一旁的儿子,更是脸色铁青,对鹿正康抿了抿嘴,想说什么,终究是怯怯的没敢说。
【不必着急,你的儿子很有趣。】鹿正康温声,把余东抱起来,放在余连的怀里,【他是第一个传人,你们以后都有机会,但他是第一个。回去吧,下次叫他不要在半夜四处跑,林子里不算安全。】
余连恶狠狠地点头,【今天必须叫他屁股开花!】
鹿正康被逗得捧腹大笑,渔家人一个个呆楞着,也只好跟着笑起来,余连也笑,低头看儿子的目光,满是宠溺。
第七天的夜晚来得很快,祭坛早就安排好了,虽然鹿正康说,只要供桌一张,香烛若干,供品随意即可,但村人们还是尽了最大的努力,用阴干了,准备用来造船的好木搭台,没有太牢,便用少牢,羊用一条鲸鲨代替,猪是野生的,把头剁下来,各用一人宽的大木盘承装,在火光里,青年们扛着祭品一步步踏上祭台,乌黑的血从木盘的边缘一路滴落。
香烛每家拼凑出来,规模也不小了,鹿正康在山脚下就看到海岸渔村明亮的火光,他们还点起了一座座篝火,免得夜黑看不清道路。
鹿正康轻轻召唤,余蝾从山那头飘飞过来,它身上裹着幽冥阴气。
阴气,鬼阴气,与人的阳气对应,都是一种统称,但与修真术语里的阴阳概念是不同的,修真里的阴阳代表事物的对立属性,冷热、生死等等,是宇宙发展到太极阶段时期,产生的两种逻辑上,不可以简单代指的矛盾。
而这里的阴气,只是天地间弥漫灵气的一类而已,是魂与魄存在的物料基础,是鬼者们的法力——缺乏精气,只有神与灵,这种法力是相对劣质的。不然怎么说,万劫阴灵难入圣,它们少了太多,五太没法正常演化,等它们拥有自己的内宇宙时,它们的法力才会表现得与寻常修士类同。
冥府就可以充当鬼物们的内宇宙,冥府的魂将,实力不下同境界的正常修者。
鹿正康站在余蝾身旁,身高丈许的图腾祖神抱着六条膀子,望向属于它后代的渔村。余蝾,它是一个执念的集合体,组成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