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正康看准了这个妖虎是才觉醒灵机不久,是个身娇体弱的妖怪崽崽,这才打算欺负欺负它,最好是给它抽筋扒皮了,虎皮围个裙,虎骨若是成材就收集一些。至于它的血肉,这个得到时候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洗去晦气和煞气,否则吃了容易闹肚子。
他这种捕食者恶意的目光,被妖虎准确把握住了,它伏低身体,喉部的空腔发出连串的低沉闷吼,就像是颤抖的引擎声,有警告的意味。它一步步朝后退去,试图离开。
不过巧的是,鹿正康没打算放过它。
四足着地的动物精通冲锋,但转体和倒退就笨拙得很,鹿正康一个劲往三尾妖虎身后跑,它吓得蹦蹿起来,一人一妖,转悠了一会儿,鹿正康率先打出一船桨,敲在它脸颊上,火灵神暗中施法,燎烧了虎须,妖虎心中惶急,情绪一激动便发了狂,死命往鹿正康方向一扑。
他一早便躲开去,趁着交错的瞬间,又一船桨,磕在眼窝里,劈嚓一声响,妖虎的眼珠像一粒玻璃球似的,嘭得溅碎开来,房水混着血水,呼啦淌了一脸。火气直通颅脑,这一着,险些没把它脑浆顶沸腾。
虎妖终究是怕了,骇煞了胆子,转头飞也似的逃了。
鹿正康两条腿哪里追得上,他还挥手招呼:“别急着走啊!”虎妖听了浑身哆嗦,前爪绊在树根上,险些摔个大马趴,发出一声惨叫,钻进丛林密荫里,只留下一个仓皇的背影。
渔人哆哆嗦嗦地走过来,“后生,你好厉害!”他吼得很大声,黝黑的脸上是遍布泪水的笑容。
鹿正康点点头,指着被妖虎扑杀的猪豕,它还有一口气,只是显然不活了,露在外界的肺脏努力涨缩着,却仿佛一个漏气的粉红皮口袋,抽噎两下,没了动静。
“这就是蛮荒啊!还挺有趣的。”鹿正康感慨着,“还是想早些进入城市里,不知道这里有青楼没有?我抄柳永的诗词能不能让我白嫖啊?”
他脑海里是一些文人骚客的轶事,还有飘飘飞舞的水袖,一位位想象中温婉的清倌人,抚琴弄箫的样子。当年看武侠小说,对这种行业的风采是神往已久了。想到这里,鹿正康心情都舒畅起来,只是没由来,觉得眼眶有些酸麻,也不知是为何。
这一天太漫长了,到现在为止,太阳还没西坠,鹿正康升起火堆,然后对着地上的一大坨猪肉发呆。
没有刀子,本来若是把那头妖虎杀了,可以用它的爪牙做刀,现在鹿正康手里就一个船桨。
好在渔人是随身带着一把小尖刀的,用来剖鱼还是不错的,铁质,比起钢材当然是脆些,粗糙些,整体灰扑扑的,刀背附近还有一层暗红的锈渍,握把是木质的,散发着浓厚的鱼腥味。
渔人主动去丛林里搜集物资,也不知他能找到什么来,鹿正康不太放心他一个新晋的聋子到处瞎跑,但一时间也没什么好办法,这个捕鱼的中年人是很倔强的,不允许鹿正康跟着他。
鹿正康切下两斤左右的肉条,串在树枝上,安排好一个简易烤架,暂时就不必理会这些,他拎着船桨去寻渔夫,始终是放心不下。
循着脚步走,鹿正康可以通过一些细节判断他的行动,他在某处树荫下停留,这里有一株草本植物,茎已经被咬断了,断口流出乳白色的草汁,“这东西能吃吗?”
鹿正康继续往前,沿途发现许多断裂的植物,这些都是渔人采集的。最后见那渔夫正对一颗马尾松发呆,像狗似的,伸出舌头舔舐蓬松柔软嫩黄的松花球,就像是在殷切侍奉,而不是在饥渴地掠食。
鹿正康拍了拍他的肩膀,渔人侧过头来,乌黑发红的面颊上沾满了松粉,神情呆滞,就像是扮演着一个戏台上的丑角。
渔人对鹿正康露出一个可怜的丑陋恸哭表情,可没有发出声音,他吐出舌头,舌苔发黑。
鹿正康比划,吃:咀嚼;毒:扼喉?
渔人点点头,继续回头去舔舐松粉。
鹿正康无奈,这么大人了,还出这种差错。
远方林子深处传来虎妖的怒吼,元气满满的样子,看来是劫后余生笑出强大了,鹿正康被逗乐,嘿嘿乐起来。
他把渔人拉起来,这林子里毕竟不安全,哪怕不遇到什么大型的野兽,但被毒虫蚊蝇叮咬也是不舒服的,尤其他鹿某人现在一身好肉,就露在外面,他不想在此地久留。
二人分享了没滋没味还很腥膻的烤猪肉,这就是晚餐了,日头这时候终于是开始西坠,一直到西面山脉的后头,看不见了,可天光还余着些亮,便和着蓝紫色的夜幕,氤氲出金粉色的霞光,疏云被高空的风拉得细碎,边缘模糊的轮廓,向夜的一面是浅灰的,向阳的一面是淡橙色。
渔人在沙滩上凿坑,夜晚风大,没有庇护所,容易被吹得僵死过去。背靠火堆也能过一夜,但绝不会舒服,只会觉得一面被烤的发热,一面被风吹得冰凉,用不着第二天就能三成熟。
鹿正康没吃饱,继续烤肉,渔人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指着自己造好的庇护所,一个挡风的凹坑,边缘还用树枝和大叶片加固,防止风沙吹入,可以说是很舒适的,鹿正康摇摇头,比划了一个“你睡觉”的姿势。渔人了然,冲他点点头,便默默钻进凹坑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