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三十,柏枫氿的爸爸从厨房探头,“你们想吃什么?”这位瘦高的男人姓齐,齐决志,女儿随母亲姓,这位当爹的越来越没有存在感,甚至就单纯是提供一个吃饭的场所罢了。
邹家齐有些慌张,“我不留下吃饭了,我待会儿就走。”
方才的二十六分钟五十秒里,他如坐针毡,他悔不该鬼迷心窍地跟到班长家,气氛实在太尴尬了。
最恐怖的是,屋子里四个人,就他一个人觉得不自在,陡然就像是被孤立了一样,鹿正康和班长自顾自写作业,甚至能若无其事地互相交流两句,齐先生一直躲在厨房里张罗晚饭,热腾腾的米香从门缝里飘出来,充斥整个客厅。
小话痨现在是又怕又馋又郁闷,怕这尴尬的处境,馋人家的饭菜,郁闷自己没法说话,实在难受死了。
【邹家齐:问我有啥感想?想法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柏枫氿听到小话痨那句话,抬起头,她仍旧端坐着,但脖颈缓缓扭转,移动速度很均匀,目光就像实质的寒气柱一样,一点点打在邹家齐的脸上。
【邹家齐:班长你是机器人吗?好可怕!】
齐先生挽留起来,“哎呀,就留下来一起吃一顿饭,没问题的,和家里人发邮件说一声就是了,待会儿学习完了让氿氿送送你们。”
邹家齐:“谢谢叔叔,不过……呃,好,好吧。”脸上快起鸡皮疙瘩了。
鹿正康大声说道:“谢谢叔叔,我想吃红烧肉!”
齐先生愣了一下,“红烧肉的吗,来不及嘞,已经做成竹笋炒肉了。”
“竹笋炒肉我也喜欢,谢谢叔叔!”
鹿正康没心没肺的样子看的邹家齐眼皮乱跳。等齐先生把头缩回厨房,小话痨马上凑到鹿正康耳边低声问:“咱们啥时候走?”
“吃了饭走不好吗?”鹿正康也轻声回答,他注意到柏枫氿的视线移动过来,于是抬起头对上她的目光,班长还是板正严肃的模样,只是抿着嘴,这个时候鹿正康才发觉她两颊上有些婴儿肥,像只小仓鼠似的。
小鹿同学露齿一笑,很公式化,“怎么啦?遇到难题了?”
柏枫氿:“我在想你为什么不难过。”
“难过?因为你拒绝帮我吗?那我确实有点难过,”他转着笔,“不过其实就那么回事啦,乐队不乐队的,不过是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假如能让我太爷开心一点当然好,假如不能的话,那也无所谓。”
邹家齐歪头,“不对啊,这时候你不是应该发表一些振奋人心的演讲好把班长感动然后拉入乐队吗?”
鹿正康:“……你可少看点那些有的没的,魔怔了都,班长不想加入,难道我还得硬拉着她吗?”他扔下笔,右手竖起来拄着脑袋,眼神望向客厅的窗户,那些盆栽水果茎叶繁茂,缀着金红色的薄暮余晖,颇有烟火气。
他低声道:“再说,乐队是苏湘离提出的,她才是话事人。”
柏枫氿:“她想要什么,你就会帮的吗?”
“当然,我说过要帮她一辈子。”小鹿同学微笑,“你懂的。”他略侧首望向柏枫氿,却不自觉倾洒出满腔的绵柔情意,女孩平静只是以对,就像倒映星月的镜湖。
【邹家齐:我感觉自己好多余。】
柏枫氿:“你们之间有爱情吗?”她异常期待起来,对一切风雅她都情难自禁。
鹿正康:“……不知道。”
邹家齐:“这算什么嘛,爱就爱咯,哪有不知道的,难道你不喜欢苏湘离?”
鹿正康挺直脊背,“不是这样的,喜欢不是爱情,程度上不一样,喜欢能用来说,但爱情不能随随便便就说出口的。”
邹家齐:“这么神秘的吗……”他一时间有些被鹿正康的气势震慑住了,接受情圣的言语洗礼,顿时他感觉自己的爱情观有了飞跃式的提高。
柏枫氿矜持地捧着脸,前所未有的欢喜模样,只是这欢喜也并不非常浓烈,这个在鹿正康眼中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女孩,仿佛轻轻转动手里的油纸伞,洒出点滴光芒璀璨的雨。这样的风采实在是难得一见的,也很难让人相信这样的风采是出现在柏枫氿身上。
邹家齐看得入迷,班长的目光四处飞逸,那种入骨子里的冷气消失无踪了,只有温暖的春风,她读的那些诗书现在都活泛起来,冲破板正的躯壳,垫着她的魂魄,脱皮换骨了。直到柏枫氿的目光在他身上停驻了一瞬间,邹家齐这才满面通红地低下头。
柏枫氿摇头晃脑地吟道:“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邹家齐又一次颤抖起来,这是在说我,还是鹿正康?
鹿正康闻听诗篇,也觉得非常合心意,便欢快地笑起来,这时候厨房的门打开,齐先生招呼孩子们收拾餐桌,他将一餐不丰盛也不寒酸的家常晚宴摆好,到了用饭时间。
饭后,柏枫氿抱起吃饱喝足的狗子,送两位男同学出门,一路返回车站。
三人来时,鹿正康与柏枫氿是沉默的,而邹家齐爱说说话,三人去时,鹿正康与柏枫氿倒是相谈甚欢,邹家齐却格外地把控了言语。
告别时,柏枫氿向鹿正康道了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