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迹当然是冻上了,还有一些残破的沾血骨骼,支离破碎的衣物,看起来这两头海象刚吃了一个人。
这个可怜死者存留的东西不止是尸骨,还有一个行囊。
鹿正康打开布囊,里面有一把硬币,一个黄金指环,一块小小的红宝石,一块棱形的粉玫瑰色晶体,还有一本书。
硬币有铜有银有金,都是一面印着帝国的徽记,一面印着一个人头,做工还挺精良的,适合把玩。
书封上有一大段话,鹿正康不确定这是书名还是题记,总之是看不懂的,唯一能确定,有一部分是数字,有一部分是文字。
他收好物品,然后搂了搂行囊,文明的气息给了他温暖的鼓舞。
这次真的是大有收获,而且这个缝隙避风,很适合作为今晚的休息地——只要头顶冰层上别掉什么东西下来。
得到了两只海象作为猎物,狼群也是乐不思蜀,当即开始大快朵颐,鹿正康仰头望着耸峙的冰壁,感到由衷的危机,如临深渊的体验就是这样了,他想或许这里的死者并不是被海象杀害,而是单纯不慎坠崖而死,海象只是解决了那人的身躯。
在狼群进食的工夫,鹿正康就静静等待,看着肥硕的海象一点点暴露出骨架和内脏。
热量在这个极寒的世界是很短暂的,很快海象尸体就变得如石块般冷硬。群狼也吃得心满意足了,于是躲进缝隙里开始消食。
天色已经彻底黯淡,想想这一整天都做了什么?好似什么都做了,有好似什么都没做。
鹿正康还有心去海滩看看,不过群狼变得懒洋洋的,一个个肚子溜圆,趴在地上喘气,实在支使不动。
鹿正康笑了笑,兽类的生活往往是这样简单,饱餐是最大的快乐之一。他也打消了继续闲逛的心思,盘坐下来继续冥想。
眼前一片黑暗。
慢慢的,就有白色的光浮现,这就已经是把意念沉入心里了。
光芒波动着,是记忆的狂流,望不见源头,也看不到尽头,只是见它在奔行。不断有想法念头在光芒里浮现,又随着流水而去。
沉入水底。
灰蒙蒙的世界,这里有一些奇怪的形体,四处飞舞的手掌,看着就像无数人在欢呼挥手,很混乱,很让人感到惊吓。
不断有眼睛开合,男人的眼睛,女人的眼睛,动物的眼睛,不同颜色,不同神态,都像是隐秘的观察者。
自由自在的独轮车,在鹿正康的视野范围里盘旋。
一件白色衣服套在黑色衣服里,仿佛被一个隐形人穿着,在视角右方的一个角落里徘徊。
还有许多。
鹿正康都很熟悉这些东西,它们是自己内心潜意识的一种投射。
继续深入。
灰蒙蒙的世界一点点变得漆黑。
有隐约的笑声回荡。
还有一个女人含混的声音,说了一段听不懂的话,然后沉寂。
鹿正康的思维能力在这里已经抽离,他被动接受这一切,甚至无法记忆这一切。
这里是潜意识的某个角落。
一头巨魔在黑暗中漫步,它举起双臂,怒吼着。
鹿正康盯着它的背影。
巨魔的轮廓上有光,当它猛然侧头,三只乌黑的眼眸闪烁寒芒。
陡然,鹿正康被急促的狼吠唤醒。
睁开眼,狼群正围着缝隙口,鹿正康站起来,一步步走到一个视野开阔的角落,发现外面的不速之客也是狼,两匹雄性冰原狼,看起来不属于任何一个族群,是流浪者。
它们站在距离缝隙口十英尺的地方,盯着被狼群保护起来的海象尸体,看着是饿坏了。
面对这种情况,鹿正康有些不知所措。
或者说,是狼群面对了一个抉择,而他身为寄居在狼群的一个异类个体,对于这种情况没有太多的选择权。
让狼群自行决定吧。
在短食的季节,控制族群的数量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鹿正康站在后面凝视着两边的对峙,一边是饱餐后慵懒的样子,一边却是挣扎在饥饿中的孤魂。
双方呜咽低吼着,鹿正康再次闻到了淡淡的腥味,他一度以为双方要开始一场关于食物的争斗,不过最终,那两匹公狼选择默默远离。
月色冰寒,远远传来凄厉的狼嗥,在冰与山之间回荡。
冰缝里重回宁静,群狼接着休憩,而鹿正康反倒有些倦怠了。
躺在群狼不失温暖的毛发里,望着狭缝里的星空,他开始想一些事,任思绪如散漫在青翠原野上的奔马,而他宛如一个骑马者,在马背上颠簸,也看着风景起伏变换。
到了后半夜,他的睡意渐渐涌了上来,到底这具身躯还是个婴孩,这个年纪甚至不应该有连贯的思维,而他的情绪太复杂,渐渐让稚嫩的大脑有些超负荷。
睡眠……
鹿正康站在如水般空明澄澈的月色下,望见黑漆漆的稀树草原上蒙着白亮的光芒,而雪巨魔悄然漫步在平坦的土地上。
如果鹿正康会对梦境产生怀疑,那么巨魔也会的。
当鹿正康仔细审视巨魔,这才意识到,其实他就是那个沐浴月色的巨魔,而现在旁观的角度,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