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来临,又悄悄过去,在岛上,甚至没法察觉气温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一度让阿成以为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错乱。
没有意义的事情在这里反而变成了消遣的最佳方式。
阿成教薜荔读书认字,教她玩井字棋,薜荔会带着他认识一些山林里的野兽,岛上资源不算充沛,所以这些动物的体格都相对娇小,阿成发现了有一种野猪,成年的也不过百来斤,肉质滑嫩,用来做菜是再好不过。
阿成捕猎的行为让薜荔有些不开心。
因为有些动物是山鬼姑娘的朋友,而且也起了名字了。
名字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就像是某种证明价值的凭依,一旦有什么东西被赋予了独特的名字,那么在人眼中就是有智慧和人格的存在。
阿成宰了薜荔口中的“福福”、“胖娃”、“灵仔”,它们变成油汪汪的菜肴进了人的肚子里,饱足感压制了愧疚感,山鬼姑娘难过了一阵子后,也终于理解了所谓的残忍。
残忍是一种高等人才能有的情绪,对求生者来说,残忍是一个黑色的幽默笑话。
阿爹要在新年到来之际,给阿成和薜荔举行婚礼。
薜荔对此毫无异议,阿成却吓得六神无主。
阿爹的话不容置疑。
阿成很抗拒这一切,哪怕其实他自己是情愿的。
他感到自己真正被同化,被阿爹的恐怖逻辑给同化,慢慢丧失对文明秩序的追求,而沉溺在平淡里。
新春大婚。
父亲准备好了一切,桌椅、宴席,布置洞房。红布是自己织,自己染的,食材是捉来捕来的,蜡烛也是自己做的,阿爹准备了两个月,终于,做好了全部的工作。
不可思议。
在这样的蛮荒之地,还能见到文明的契约典礼。
阿成目睹了这一切,从无到有,阿爹都是一个人完成,没有让他帮忙,也丝毫不想让他帮忙。
再一次的,阿成看不透自己的父亲了。
望着他忙碌的背影,阿成心里的疑惑却总是消散不去。
他最大的疑惑就是,为什么阿爹会与薜荔相遇。
这是不应该的,薜荔说了从来没见过阿爹,只知道是阿爹突然冲出来从邪徒手中救了她。
活了十多年,阿成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自己的父亲,他们之间有厚重的鸿沟,如果没有净土,那么阿爹可能一整年都不会同阿成说上三句话。
新的一年开始了。
对阿成来说,也是新的人生。
他成了一个望海的人。
在傍晚升起一堆篝火,他坐在火堆旁,望着月亮一点点从海平面升起,仿佛是孤星。
……
三月十四的星月,阿成望着海,这一次,朦胧的海雾里,升起无数的舰船,高高的桅杆顶上挂着灯笼,仿佛是着火的候鸟,一大片,闪烁着,起伏着,越来越进。
阿成大吼:“来人了!”
他声嘶力竭,仿佛是掀起惊雷。
“来人了!”
他飞奔下了悬崖,来到海岸的小港口,阿爹已经开船,薜荔站在船尾冲他招手。
阿成跃入水中,游鱼似的,来到船边,顺着绳梯上了甲板。
“起帆!”
黑夜的海上风波急促,一艘小船朝着东南而去,西边有数百条艨艟巨舰悠悠驶来,无尽的灯火点缀这些海面上的大鱼,而阿成他们的船,就像一张舢板,不敢点灯,一切都在微光中进行,惶急似风中飞草。
不可能逃过的。
这些舰船的目标或许并不是他们这艘小船,但被发现是注定的,他们不可能逃走。
不论追逐的人,是善道众正,还是恶道邪徒,他们都不可能逃过。
阿成三人的船被两艘轻型战船追上,随后他们被带上了一艘大船。
不过,万幸的是,抓住他们的是善道之人。他们三个被盘问来处,对方只是很草率地问了几句。
阿爹说自己三人世代隐居海岛,从不知晓外界。
他们的装束打扮确实印证了这一点。
接下来,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们没有被刁难,而是被征召了。
三人被分隔开,去了不同的舱室。
阿成被安排在了下层甲板中部的一个舱室,里面已经住了七个男子。
折腾许久,已经是凌晨,七个室友都已经起床。
筋疲力尽的阿成还是打起精神,同他们聊了几句。
他们七个人,来自六个不同的门派。
陆地主要的城池已经全部失守,除了零星的一些反抗外,其余人全部投降。
邪徒里有绝顶的强者,得到断业邪佛的眷顾,盖世无敌。十四个宗主,战死了十个,还有两个投敌。现在只剩峨眉的心迹师太,还有界青门的王大玄门主。
海上漂泊的这些,是为数不多的反抗力量。
阿成失魂落魄。
……
邪徒们穷追不舍。
他们的战船数量是正道的数倍。
阿成每天都能听到哭号。
每天都有跳海自杀的人。
他透过舱室的小窗能看到几十里外的外道战船,他们不紧不慢,仿佛是慵懒的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