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巢渐渐回复生气,虫子们安然地生存在各自的领地,岁月平静而祥和。
鹿正康来到安息之地。
先知已经不在,她的居所里,有一只小虫子在爬来爬去。
鹿正康上前抱起小虫,同类的信息素很快就安抚了这个小家伙。
是只雄虫呢。
鹿正康沉默地打量周围,这依然飘满了残梦,光线稀淡浅薄。犹记得见到先知的第一眼,这位老虫平和的姿态让人安心,她那富有感染力的慈祥声线依然在耳畔低低回响。
辐光已死,那么祂的眷族也会随之而去。
负罪的蛾子们,终于能同罪孽一起安息。
怀里的小虫子有些饿了,扭动起来,鹿正康把他放到地上,独自出去狩猎。
地下王国里,小爬虫总是最多的,这些可悲的低智生物用它们筛子似的口器一遍遍扫过地面,从上面舔舐着稀薄的有机质补充能量,它们永远都在运动着,因为停下脚步就会饿死。
听说白王统治的时期,所有虫子都是平等的,不会出现互相捕食的情况,但是像小爬虫这一类完全没有智慧的虫,应该还是被列为食材的吧。
鹿正康杀了几只爬虫,剥壳,取出虫肉。
在喂食的时候,他有些感慨。
把虫肉放进嘴里咀嚼成肉糜,然后捧在手上,让小维修虫舔舐。
当初的纳提,也是这样把鹿正康养大的呢。
他们两夫妻还在沉睡,但估计破壳之日马上就到了。
小虫很快睡着,鹿正康把墙边厚厚的红绒帷幕扯下来,团成一个小窝,把小虫子抱上去。
然后他就陷入了无所事事的状态,先知不会复生,梦之钉无迹可寻。
鹿正康发了一会儿呆,突然又想起见先知的最后一面时,她最后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附近有一个灵魂的安息园地,感到迷惑时可以去看看,虽然没有梦之钉的你无法与他们交流,但安宁的气息依然会给你前行的力量。”
正好,灵魂沼地就在左近,鹿正康进入其中,道路两旁有铁质雕花栅栏,太阳纹,是辐光的象征,这里是蛾子一族的圣地。
空气里到处是灵魂微光,穿过一条蓝色河流,就来到一座多层陵园,在洞壁上挖出一层层的平台,平台上安置着一座座小坟。
静谧的河流围着这座陵园无声流淌,循着水声往沼地深处走去,渐渐离开坟墓范围,却在尽头看到许多瀑布倾泻着簌簌的水流,注入下方一个小湖。这些数目繁多的瀑布,都是从雕满双孔面具的岩壁中淌出的,丰沛的水汽在冰冷的石头上凝结,在面具的眼孔中,汇集成泪滴,沿着脸庞下落。
水流濯濯声,总让鹿正康想起河畔浣衣的景象,那是曾经的故乡,如今想起来,竟也分不清到底是真是幻。
记忆太远,便成幻想。或许真的是这样。
这里瀑布里,有一道殊为不同,并非从缝隙里淌出,而是从一个狭小的洞口里流出,鹿正康循着河水进入洞口,趟过狭长的水道,进入一个隐蔽的空间。
这里到处是蛾子雕像。
高低远近,但形制都是一样的。
地上有及胸的一层水,鹿正康飞起来,到洞顶俯瞰整个洞窟。
雕像群中央有一个不大的平台,平台上另有一截半身蛾子雕像,而雕像前,放着一把梦幻的剑柄。
正是梦之钉。
鹿正康拾起梦之钉,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中喷涌出来,将他拉入梦境。
……
迷离恍惚。
鹿正康的梦境世界是一片阴沉的黑暗土地。
巨大的坑洞在大地中央凹陷,如深渊之井。
鹿正康的总意识就在深渊底部,是一颗黑卵。
分意识从黑卵光滑的表面走出,厮杀,沿着阶梯向上,败者尸骸坠落,胜者吞食记忆。
这个深渊无底,分意识永远也走不出去,他们能做到的,就是多攀爬一些高度,互相吞噬,让自己更加完善。
如今,一道迷离炫彩的白光从天穹坠落,直直地照射在黑卵上。
梦之钉储存的精华流溢出来,被总意识吞食吸收,大量分意识自黑卵走出,提着骨钉开始冲击高度。
良久,光柱黯淡。
此时的分意识的数量已然近万。
黑卵生长出黑色的根系,植入深渊的骨髓里,向上蔓延,伸出大地,根须缠绕,化作一柱参天大树。
虚空之根。
光滑无叶的枝条杂乱扭曲,恣意地向四周延伸,似宝冠,似焰火。
而在最崇高的枝条顶端,有一颗洁白的果实悬垂。
宛如初生的太阳。
……
鹿正康坐起身,拍了拍自己的圆柱脑袋,有点晕。
自从被虚空浸染后,分意识之间就会不由自主的互相吞噬,这不是坏事,也不会产生扭曲的怨气,反而能更好地梳理残梦中的破碎记忆,提高意识质量,所以鹿正康就将梦境角斗场取消,模仿深渊,创造了黑暗竞技场。
有两件事是让他很意外的,一个是那朵花融入了自己的梦境,化作了虚空之根上的果实,另一个是梦之钉会释放所有梦之精华,再次沉睡。
鹿正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