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庭鹤披着鹤氅踏进铺子,一双眸子漆黑暗沉,唇角明明噙着笑意,却让人莫名发颤。
他抬眸扫了眼众人,视线在抿唇不语的宋婉江身上停留了半晌,而后才收回目光。
只是再开口时,周身的气势压得人愈发胆寒。
“本相都不舍谈及婉婉之事,你胆子倒是不小。”
此话一出,铺子里的人都倒吸了口冷气,连宋婉江也不解皱眉。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魏庭鹤又看了一眼旁侧的凌霄。
“拖到大街上掌嘴,何时说不出话了,何时再送回王家。”
“是,主子。”
求饶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侍卫凌厉的掌风便落到了王家姑娘的脸上,只一瞬便是红肿不堪。
清脆的响声听得人瑟瑟发抖,连陪着她一同前来的女子,也寻了个机会偷偷溜走,不敢再多待一刻。
外头是被这动静引过来的路人,因着不敢惹恼里头的人,只得小声的指指点点。
而唯独吴锦然却是缓了脸色,丝毫未因着魏庭鹤的举动而诧异。
“大人这动静确实有些大了,眼下闹得婉婉也不好出去。”
“那便多看一会儿。”
宋婉江听着这道突然放柔的声音,下意识退了一步,试图避开来人紧盯的视线。
魏庭鹤瞧见她的动作心中一紧,气恼中伴着点点自嘲和酸涩。
他垂下眸子,大氅里的手抚上腰间那个废掉的荷包。
“你若是不想多留,我让人将她拖远些。”
“不用了。”
宋婉江说罢顿了顿,犹豫了片刻又朝着来人屈了屈膝。
“适才多谢大人。”
许是侍卫下手颇重,外头的掴掌声停了下来,连夹杂在里头的呜咽都没了动静。
“大人,那女子晕过去了。”
“丢回王家。”
“是。”
宋婉江看向人群渐渐散开的大街,不想再多留,只行了个礼,便准备离开金丝阁。
而在她与魏庭鹤擦身之际,那人却在她耳畔又轻声说了一句。
“可否,抽空与我一聚?”
“大人有何事?”
宋婉江停下步子,侧头瞧着面前的男子。
魏庭鹤生的俊朗,只是因着身居高位,眉眼间多了些杀伐之气。
可此刻这人却卸下了周身的威压,小心地出声询问,眼底是让人看不懂的深邃。
“约莫,还有些旧事吧。”
魏庭鹤话中的轻叹飘进宋婉江的耳中,她正待摇头拒绝,却突然想起院子里左相府新添的那些物件和两个丫鬟。
“今日怕是不能与大人一聚了,明日吧,正好我也有事要同大人说。”
“好,明日我去宋府接你。”
“不用了大人,明日我会让竹苓给大人送信。”
魏庭鹤原本因着她的同意而涌出的喜悦,又被她最后这句给浇了个干净。
她的心思很好猜,既然没提旁的丫鬟,那便是想和他清算干净。
魏庭鹤大氅里的手倏尔攥紧,阖眼掩住了眸中突来的阴郁。
直到他再睁眼时,又是一片清冷眉眼,而宋婉江的身影已经渐渐远去,没有丝毫留恋。
“让掌柜的将铺子里最好的头面包起来。”
“主子,可是要直接送去...宋府?”
凌霄小心地出声询问。
之前他除了听主子的吩咐,从未想过旁的意思,直到这两日瞧见主子不同以往的低沉脸色,以及苍术时不时在耳边的唉声叹气。
他只觉得自己好像突然窥见了一片新的天地。
“先拿回左相府,眼下送过去,她大抵也不会要。”
“是,主子。”
凌霄垂头领命,眉眼间有些许疑惑和不解。
而出了金丝阁的宋婉江却没有上马车。
她漫步在街边,看着热闹的小摊一脸欣喜,似乎忘了适才的事。
“表妹这是要替我省银子?”
“能省便省吧,左右这些年我也没有乱花银子的习惯。”
吴锦然因着这话下意识多瞧了眼宋婉江的男子衣袍,上头的做工是明显的粗糙。
他皱了皱眉,倏尔又想到了刚刚那名女子。
“适才那女子经常欺负你?”
“算不上经常。”
宋婉江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停在一个花铺门口。
“只不过来一次宋府便要寻一次麻烦,我都习惯了,不过二表哥放心,我可没让她捞着过好。”
顿了顿,宋婉江突然回头,笑得满眼狡黠。
“因为她着实太笨,别人害人都是小心谨慎,她却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要害我。”
街上的四人,除了宋婉江笑着外,其他三人目光中或多或少都添了些别的情绪。
白芨亦是极其气愤,适才若不是魏庭鹤来了,她定是要冲上去揍上两拳才能解气。
一时之间,几人都陷入了沉默。
而一旁的刘司钰却是先反应过来,抬眸看了看宋婉江身后的铺子。
“宋姑娘要选花?”
“想看看,只是这寒秋之际,怕是没多少花能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