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伯卿和卢仲卿是一对异母兄弟，伯卿是嫡子，仲卿是庶子。
嫡母去世后，仲卿求父亲将生母扶正；父亲不肯，父子失和。
一日，仲卿的生母挑唆十岁的孙儿卢子雄，要他带堂弟卢子元爬树，再把子元推下树，“看看子元脑袋里装了什么。”
子雄把这事告诉了爷爷，说：“姨奶奶好奇怪，她以为我是个傻子，脑袋开花人就会死，我就没有四弟了”——卢子元幼年时和从兄弟一起排行，和叔叔分家后，才另外排行。
这事引起轩然大波。老姨娘从此被软禁，直到伯卿去世，仲卿成为一家之主。
父亲去世，卢子元才十四岁，弟弟妹妹更小；老姨娘放出后，子全、子华、子应、子喜，每天不是摔倒就是吃坏肚子。二姐子美想起当年老姨娘谋杀子元的事，和母亲商量，干脆和叔叔分家。
哥哥刚去世，嫂嫂要带侄儿侄女出去，卢仲卿当然不肯：以卢家的名望，赶寡嫂幼侄出府，必遭天下人耻笑！
卢子元为了弟弟妹妹的安全，不顾范阳卢氏的声誉，不惜家丑外扬，与叔叔对簿公堂。最后，母子姐弟搬到城南。
卢仲卿恼恨侄儿落尽自己的颜面，子勤兄弟更是痛斥子元“不近人情”——卢仲卿的长女卢子德贵为皇太子妃。太子妃的父亲，做出“迫害寡嫂幼侄”的事情，满朝文武讥笑“范阳卢氏，徒具虚名！”，“有其父必有其女，将来如何母仪天下”！
之后，叔侄兄弟互有争执，但是也没发生什么大事。
不料十六年前的腊八节，卢子应和妹妹子喜到二叔家做节，天黑后想起回家，兄妹二人被人推落水池，病了几个月。
两家从此决裂。
子应说的“记仇”，指的就是自己十岁时差点被人害死。
卢子英看着弟弟倔强的眼睛，说道：“前几天二叔找了子元过去，跟他说了很多事情。听你大嫂说，结婚十几年，子元从不在她面前哭泣；可那天他哭了一夜！”
“你大嫂追问之下才知道，当年是子容推你和子喜落水的。后来你先好了，子喜却一直病着。二婶带了子容来探病，回去后，子容认为自己害死了妹妹，愧疚之下，跳井死了。子容比你只大了一岁，她也是一时糊涂，受了老姨娘的唆使。”
卢子英强忍泪水，似乎想起堂妹子容当年的模样。
“子喜病好后，你大哥去找二叔，质问当日是谁推你们落水。子元说可以不追究真正的元凶，但对于亲手推你们的人，绝不放过！子容已经自杀，二叔怎么忍心说是子容所做的呢？他就同你大哥耍赖，说你们是自己跌落的。”
“这件事情，二叔就算有再大的不是，子容一条命也已经偿还了。老姨娘害人终害己，她也算得了报应。”卢子英握着弟弟的手道：“三弟，逝者已逝，忘掉仇恨才能活得轻松自在；何况有些仇恨，本来就是不应该存在的。”
卢仲卿的生母唆使他年幼的女儿子容，将子应子喜兄妹推落冰冷的池塘；兄妹二人因此大病，子容以为堂妹会死，愧疚自杀——谁说人间无因果？只是让一个小女孩来承担因果，何其不幸。
卢仲卿也许曾经后悔，不该违背先父遗命，还生母自由；以至于落得叔侄不和，还搭上女儿的性命……
子应泪流满面，十几年的心结终于打开了：“三姐，难怪她活那么久，原来是一直看不到我们倒霉，不甘心去死。”
卢子英见弟弟会说笑话了，放下心来；摘下他头上的稻草，笑道：“你现在的样子，就跟乞丐一样。回家吧，你大哥很后悔，说早知道你会这么不高兴，他情愿不要福美居，情愿和二叔斗气。”
子应哼了一声，问道：“大哥他真这么说？”
“是了，一切以你为重，你高兴他就高兴。你一跑，他就叫人偷偷跟着，还怕被你发现；他担了一夜的心，你却醉得忘了东南西北！”卢子英笑道。
卢子应很高兴，大哥还是很疼他。可昨天才跟大哥吵架，今天就回去，太没面子了。
他狡猾地笑道：“三姐，我想出去玩几天，省的回家看那两个女人吵架。”
卢子英摇头道：“三弟，年轻人风流，无可厚非；可如果被女人牵着鼻子走而不自知，那就可悲了。老姨娘的教训，我们是亲身经历的。妻妾，可以傻、可以丑、可以不识字、不知礼，但要万事以丈夫为主；不能想着把夫家的钱财弄去补贴娘家，那是一个无底洞。”
卢子应脸色一红，知道姐姐说的是方小桃。
方老爹被放出后，债主们还是占据方家，不肯离去。小桃将不用的首饰，典当了一千两银子，偿还了部分债务；方家又将卢子应先前所送的田地卖出，又借了点新债，才把旧债扛过去。
这几天小桃对他百般痴缠，总让他把首饰赎回来；他外甥杨西秀埋怨他“乱救火，以后不听舅舅话了”，他这才没拿钱给小桃。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拒绝几次。每拒绝一次，他的内疚就多一分。
卢子英似乎看穿了弟弟心事，笑道：“我只说这一次，听不听在你。你拿别人当心肝宝贝，别人拿你当摇钱树。你一妻一妾，谁是真心，谁只要你的钱，你会想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