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烟雨飘然。
花树在蒙蒙细雨里迎风伫立,枝叶苍翠欲滴,细密的雨丝落在土地上,汇集成潺潺溪水,顺势流走,不知所终。
黑楠木马车行驶在京都城中,一路北上。
夜隐一袭墨衣锦袍,端坐在马车之中,墨发束起,两条玉带飘然落下。
他眉眼微垂,长睫落下淡淡的阴影,似是在闭目养神,透着孤冷,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戾气。
“阁主,到了。”马车停下。
夜隐抬眸之际,仿佛有寒冽风雪呼啸而过。
帷帘掀开,细雨横斜,被雨丝笼罩着的朱墙黄瓦映入眼帘。
夜隐喉结微动,宛如深潭般沉寂的眼底划过一丝波澜。
他走下马车,执伞而行,朝宫门走去。
宫道被雨水冲刷得光亮如新,片片水洼闪耀着幽光。
踏上宫道,望着那金碧辉煌,错落有致的宫殿楼阁,恍若隔世。
七年了,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已物是人非。
来到御书房,太监李全示意入内,“夜阁主请。”
夜隐微微颔首,跟在李全身后,走进殿内。
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立在桌案前,听闻脚步声后,放下手中的策论文,抬眸看去。
只见夜隐孑然而立在殿中,一身黑衣也难掩他那卓尔不群的身姿。
“夜隐见过皇上。”
皇上细细打量着墨衣男子,缓缓开口,“你就是夜隐?这八字策论,可是你作的?”
夜隐点头,“是。”
皇上拿起八字策论,问道:“天人感应,君权神授。这是何意?与治国之道又有何关系?”
“回圣上,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异以警惧之,尚不知变,而伤败乃至。”
夜隐沉声道:“上天是在借机警示圣上,助圣上消弥祸乱。”
“大胆!”皇上面色一沉,“我国风调雨顺,天下太平,何来的祸乱?”
夜隐一派从容,“道者,适于治之路也,仁义礼乐皆其具。故圣王仙逝,而子孙长久安宁数百岁,此皆礼乐教化之功。
人弘扬大道,不是道弘扬人。
故治和乱,废与兴,在于自己,非天降命不得可反,其所操持悖谬失其统。”
皇上皱眉,“天命?什么天命?”
夜隐眼尾上扬,身形没有丝毫晃动,傲立于原地,“大灾将至,圣上若肯听我一言,定能为百姓谋福。”
皇上凝视着夜隐,“你说。”
夜隐再次开口,“即日起,雨多晴少,纵有一日微阳,不抵连朝倾注。洪灾将至,平地水深数尺,低区不止丈余,一片汪洋,仅见柳梢屋角。
我国二十四州,无处不灾,涸复无期,秋成失望。请圣上下诏令文书至各州各府,应灾避难。”
“洪灾将至?”皇上嗤笑,“你又是如何得知?”
“天人感应。”
“仅凭你一面之词,又是满口胡言,朕如何信你?”
夜隐嘴角扬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皇上既赏识我的八字策论,自然会信我。”
皇上一脸狐疑,“你就这般肯定朕青睐于你的八字策论?”
“如若不然,圣上也不会于我多费口舌。”夜隐再次开口,“不知圣上还记得两年前的荧惑守心一事?”
皇上猛然抬头,“你是如何得知?”
当时他是下了封口令,朝臣嫔妃不得外传,夜隐一个江湖宗主又是如何知晓?
夜隐答道:“夜观天象得知。那便是上天的一次警示,故而圣上顺应天意,废黜太子,得以顺遂。”
皇上陷入沉思,对夜隐的话半信半疑,不过荧惑守心一事确实不假,但这洪灾将至,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你既说是天人感应,又是如何感应?”
“天者,百神之君,万物之祖,万物非天不生。唯天子受命于天,天下受命于天子。”
夜隐身姿修长而挺拔,宛如立在天地之间,就连眼前的君王,亦不入他眼。
“天人感应在肯定君权神授的同时,又以天象示警,异灾谴告来鞭策约束帝王行为。”
“鞭策约束帝王的行为?”皇上板着脸,“朕的行为不曾有失,何须鞭策?”
“古有尧、舜实行德政,便能积善累德。但桀纣肆行暴虐,君主淫逸奢侈,道德衰微,残害忠良,废弃道德教化。民不聊生,就心生怨怼,产生邪气。
邪气聚积,上下不和,阴阳错乱,造就灾害怪异发生,故而国家沦丧,走向衰亡……”
夜隐语气微顿,抬眸看向皇上,“不知圣上近日,可曾做过有愧于心之事?”
“一派胡言!”皇上脸色微变,大发雷霆,“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替天行道。”夜隐的嗓音冷如碎玉。
“来人!”皇上气急败坏,“此人妖言惑众,拖下去……”
斩字还未说出口,夜隐的声音再次响起,“皇上就算想杀我,待过几日也不迟。”
皇上看着夜隐那从容淡然的模样,仿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不禁有些诧异,这个人,竟然连死都不怕?
“为何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