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外,石阶前。
少女身穿浅紫锦衣,外罩银狐大氅,立在冰天雪地之中,一圈银白狐毛团着她那张俏丽娇嫩的脸庞。
朝晖自天边落下一层金辉,洒在她身上柔和绝美,院中春景刹那间黯然失色。
千凌昱静静凝视着她,眉梢眼角温柔如水,眸光似艳阳下冬雪初融,“璃儿……”
“你当真要去?”
柳雨璃缓步前行,那双眼眸如同破碎的星辰,抖落漫天寒光,又似流星陨落,浸满莹莹泪光。
千凌昱避开她的视线,“你是知道我的。”
“哪怕是万丈深渊,你也要去吗?”
“哪怕是万劫不复,你也要去吗?”
“哪怕再也见不到我,你也要去吗?”
柳雨璃的声音有些颤抖,一滴清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难掩哀伤之色。
她脸颊上的泪水刺痛了千凌昱的双眼,更刺痛了他的心。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哑,“对不起……”
柳雨璃忽的笑了,“你且走吧。”
段翊有些不可置信,“三姑娘!”
程清歌慌了神,他是让柳雨璃来劝说王爷的,怎能放王爷走?
千凌昱抬眸看向柳雨璃,“璃儿……”
柳雨璃垂下眼帘,“我今日来本是想劝王爷,但我没有说服王爷不去的理由。若今日,璃儿是容楚,定会做出与王爷相同的决定。
姑臧县中困有数万将士和百姓,将士们仍在前线苦苦支撑,拼死一搏,万千子民尚在水深火热之中。敌寇一日不除,国将不国……”
她原以为阻挡王爷上战场,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可事到临头,当她目睹百姓饱受战乱之苦,民不聊生的人间惨剧,她才明白,总要有人肩负起使命,平定战乱,拯救苍生。
与其阻拦他,让他悔恨一生,不如成全他,与他携手并进。
千凌昱心有触动,璃儿果然是明白他的。
程清歌凝眉,“小丫头,王爷不能上战场!”
柳雨璃反问,“若今日换做是你,你可会去?”
程清歌唇角紧抿,转过身去,背对众人,沉默不语。
他自然是会去的,可他不愿王爷去。
柳雨璃又望向段翊,接着问:“段大哥可会去?”
段翊眉头紧锁,想说什么,却觉得胸腔似乎被一块巨石压制,说不出话来,再看千凌昱挺直的脊背。
良久,他垂下眼眸,“我去取王爷的战甲。”
柳雨璃微微颔首,眸中含泪,“我为王爷披甲。”
千凌昱指尖轻颤,轻轻拂去她眼角的泪水,眉眼满是心疼,“别哭,本王尽快回来,等我。”
“王爷何时能回来?”
千凌昱黑眸深沉,目光闪动间,流露出难以言说的复杂之色,“君子于役,不知其期。”
柳雨璃眸光黯然失色,不知归期……
千凌昱俯身平视着少女,声音清润,“本王桌上有一卷临河序,临河序共二十八行,一天一行,待你写完临河序,本王定归来。”
“此话可当真?”
千凌昱点头浅笑,“本王答应璃儿的,绝不食言。”
回到殿中,段翊呈上龙鳞战甲和亮银麒麟盔。
柳雨璃接过龙鳞甲,“段大哥,帮我取针线来。”
“是。”段翊递来针线。
柳雨璃穿针引线,动作娴熟,一朵栩栩如生的桃花缝制在战甲内里。
千凌昱拂过桃花,挑眉问道:“璃儿,为何缝桃花,而不是垂柳?”
柳雨璃为千凌昱披上战甲,“两年前,我随母亲回京探亲,途径汾州,正好遇上当地过桃花节。在衣襟上绣桃花,可避灾难。”
千凌昱望着眼前的女子,柔声道:“战甲上有璃儿缝制的桃花,本王定能逃灾避难。”
他语气微顿,接着说:“凉州城近日不太平,待你父亲任期到了,无影会在暗中护送你们回京。京都天子脚下,比起西北,总归是太平的。”
柳雨璃一脸倔强,“我哪儿也不去,我要在凉州等王爷回来。”
“真是个倔丫头。”千凌昱微微皱眉,“你们回京,本王亦可安心上战场。”
“我不走。”
千凌昱喉间划过一抹苦涩,“真拿你没办法。”
“有的人,与生俱来,便肩负使命。王爷的使命是护山河永固,而我的使命是护你一生周全。”
柳雨璃迎上千凌昱的眸光,说出的话字字扣人心弦。
千凌昱凝望着她,眸中隐隐有情绪翻腾,眨眼间,又转瞬即逝,“本王该走了。”
柳雨璃理了理麒麟盔顶的盔缨,踮起脚尖,为千凌昱戴上。
“本王今年二十,璃儿今日为本王戴冠,便当是行了加冠礼。”千凌昱嘴角上扬,带着淡如轻雾的笑意。
柳雨璃神情微微一滞,“这如何使得?”
“本王说使得,自然使得。”
千凌昱眉眼满是温和,“璃儿今日为本王加冠,待你及笄之年,本王定还礼答谢。”
柳雨璃点点头,双眸渐渐蒙上一层水雾,“王爷保重。”
千凌昱掩去眸底不舍,决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