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冻僵了脸,抖了抖身躯将蒲雪洒向人间。
一大早思秋和木小棠玩得不亦乐乎,张烔笛时不时加入其中,对三人来说,这都是没有体会过的快乐。
大雪冰凉,心中却烧的滚烫。回到房间三人头顶着头围着炭火,不知道谁开的头,三人默契地笑出声来怎么也停不住。
为了迎接凡间的第一个春节,木小棠买了大红棉袄分给三人,套上之后好不喜庆。尤其是张烔笛,身为将军本身有股肃杀之气,思秋平时都不敢太亲近,穿上这衣服后人有神采多了。
……
此时的花姑子村。
屋檐下的樛木攀上土墙,将根镶嵌进墙的骨肉中。亦有葛藟萦着失旧的老木窗格,在不为人知的时候野蛮生长,阳光斜下来的时候,拉长脖子来窃取得阳光几许。
芍药的针线活被阿娘取缔了,整日人惶惶地在门口坐着,站起,又或是倚在窗台。葛藟见自己被人痴痴地观望着不禁羞红了脸,把头矮下一小寸。像是被抽离线的木偶,孟芍药整日病恹恹的,面容随之憔悴。
阿娘不忍,带她去县里采购婚宴要的材料,芍药这才提起一点精神。
天没亮就早早起了,这算得上这段时间最有盼头的一件事,她还有阿爹阿娘,还有玉郎表哥。她这样宽慰着自己,开始幻想以后的生活。
太阳,像出油的咸鸭蛋一般破开了壳,周围一下子亮堂起来,只是这突如其来的光芒闪的她眼睛酸涩,眼瞳里泛起白星点点,如同棋盘上的白字,占据了棋盘的大半山河,对黑子不停叫嚣着,等待自己即将而来的胜利。
和孟母经过牛角桥的时候,孟芍药注意到,芦苇已经能够够着胸前了,他们相互倚着,拥着,闹着,在白雪堆里相互取暖。
在潞城的一条繁华街道上,芍药停下了脚步。她知自己眼睛有疾,故揉了一次又一次,那模样便逐渐清晰起来了,那熟悉的背影,她自认看不错。
他的玉郎,回来了,与佳人并立,当街相拥,如同交缠的芦苇一般。白雪在两人耳鬓厮磨,在佳人发间飞扬飘落,热满满怀。
女人把头迎上去,画面一度香艳,但行人早已习惯,红袖楼门口的龌龊事懒得去惹不痛快。她在洪波的人群中站着,目送那个身影模糊消失,从她的世界里,从她的骨髓中抽离。孟芍药想伸手抓住些什么,但总觉得自己吃完糖的手太脏,会弄脏了那个背影,于是怯懦的缩回。
何谓不胜酒力,觥筹交错,美人相呷。
孟母买了布线,拉着她归家,可她的脚钝了锈了,再也挪不动了,孟芍药同母亲说想住在阿婆家里。孟母想到芍药一个人在一个地方待久了难免心里烦闷,便也同意下来。
阿婆一个人在县里的一隅偏地,靠着在念桥桥头卖糖人谋生计。
孟母在阿婆怀里哭完后,开了门,拉过芍药站在阿婆面前,再三嘱咐芍药乖顺些,别给阿婆添乱。
阿婆则笑嘻嘻,择了块卖相最好的糖塞进芍药口中。
甜的令她直掉眼泪。
……
芍药跟娇娇姐谈好了,傍晚至夙时她只需呆在这“闺房”中,蒋公子今晚回来。
这是一个大院子,在红袖楼的背面藏着,漏出一两个突出的屋檐供外边的人猜测。嘈杂的声音从未断过,傍晚时分,开始有雨落下,愈演愈大,恐有压垮人间之势,掩盖了一切喧杂与争斗。
雨声凄厉,不时传来急切的脚步声,男人开怀的大笑,女人娇弱挠心的低嗔。
芍药盯着眼前的红烛,她在县里买的,为新人送祝福的。
“洞房花烛,百年好合”她轻轻吟。
雨声打着瓦砾,夹杂着温声细语与战马千乘。
“嘭”门开了,一个身影与月光杂糅在一起,与记忆中的光晕轮廓交织纠缠,近了,却被泪水打湿了记忆中的模样。
这夜“蒋玉郎”不同于往日的儒雅斯文,格外的粗鲁些。
芍药半夜惊起,红烛已经燃尽,雨声渐歇,月光从窗前倾斜而下,柔软又冰凉,她燃起红蜡最后的残羹,深深地吸了一口神仙才配享受的气味。
把红蜡端得近些,细细端详眼前人儿的模样,一个多月不见,芍药紧了紧手,痴痴地目光打量着。眼瞳的白点散去,剩下的只剩绝望和恐惧的无底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