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的一幕幕情景,历历如新。若不是为了保护自己,他就不会承受这么大的痛苦,羽悠感觉有什么堵在心口,那种前所未有的钝痛感令她窒息。
拉起他无力垂落的右手,两大颗温热的泪珠滴在他手背上。辰辰虚虚收拢的掌心中,残留的一缕缕血污刺痛了羽悠的双眼。
她仿佛又看到,从伤口出滴出来的血将脚下的一片土地染成暗艳的殷红色,他却在瑟瑟夜风中弓起腰,坚持站立着不肯倒下,用身体在她和那些人之间筑起了一道屏障。
羽悠拼命地眨了几下眼睛,试图驱走脑海中令人生畏的血腥画面。
她从桌上的盒子里抽出一条消毒湿巾,开始细心地为辰辰揩拭手上的血渍。这只手十分好看,手掌宽大,手指修长笔直,骨节分明,指尖削薄,指甲齐齐的,顺着指尖轮廓修剪的弯弯的弧形。食指尖端和中指第一个指节处的那一层薄茧,是平日写字留下的,指根处的硬硬的厚茧则是常年划船握桨所致。
此刻,这只手安安静静栖息在她掌心中,触手即不是太过坚硬,也非柔若无骨,而是恰到好处的润泽,沁凉中有一丝丝暖意,如温玉在握……
“你这个人真笨,山姆逊举起刀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迎上去?你不用担心他们伤害我?你忘了,我击剑很厉害的,还有一个外号叫作shifty(小闪)……”羽悠一边擦,一边轻声自语,说话间,泪水已经在她脸上纵横成河。
羽悠抹了抹脸上的泪珠,抬头看辰辰,他仍昏睡着,没有丝毫转醒的迹象,于是,她就伏在床边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平常,你对我的好,我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在意,倘若这世界上,真有所谓‘遇一人白首’,那个人就应该是你的模样吧……”羽悠的声音很飘渺,说完自己也感到惊讶,自己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
辰辰的手指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羽悠一激灵,忙用手背擦干眼泪,复又直起身体正襟而坐。
看着生命体征监测仪上,那陡然而起的心跳波形,她的心收紧了,再看看辰辰,他依旧双目紧闭,并未曾真正醒来。
“五号病房在什么地方?”苍老的问话声音透过门扇的缝隙远远传了进来,那声音再熟悉不过,是学校负责学术的主任托马斯先生。
羽悠连忙从椅子上起身,闪到门边。
“您从右边绕过去,第二间病房就是。”护士小姐礼貌对答。
羽悠迅速走出房门,她不想再此时此地碰到托马斯先生。贴墙一路左行,她消失在重症病区长长的走廊尽头。
病房中,辰辰费力地睁开眼睑,右眼视线仍是一片模糊,左眼却能依稀看到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
他渐渐收回目光,视线落到床边空着的椅子的上,他感到很累,连弯起嘴角的力气都没有,只有睫毛慌张又急促地颤动了几下,又沉沉地合上眼皮。
从辰辰病房出来,她特意绕道去杰夫的病房,刚走到近旁,就听见里面传出低低的说话声。
门虚掩着,她驻足从门上窄长的玻璃视窗望进去,里面的医生和大夫很多,似乎正在紧急商量着什么,弗森小姐也在哪里,羽悠意识到,杰夫的情况可能并不那么乐观。她在人群中努力寻找那个梳着马尾,穿粉衬衫的消瘦背影,然而,却并不见那人踪影。
羽悠的心里的忧伤又加重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