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瑾从地上捡起一块锋利的石头片,滑开箱子上的透明胶带,义廷两只大手抓住箱子上对开的盖子,用力一拽,居然将一对顶盖连同半扇箱子都拽了下来,大大小小的木雕泥塑和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从箱子里散落出来。
散落在草地上的东西可谓琳琅满目,足够装备一个小型私人博物馆了,除了工艺品之外,还有两个花花绿绿的羊皮手鼓、一件鸵鸟毛的马甲、几块染花土布……
文瑾和义廷全愣住了。
“天啊,这些也太土了!你这是打劫了哪个部落吗?”义廷从地上拿起一只捏得十分质朴可笑的小象,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打劫你个大头鬼啊!陈义廷。我有没有跟你说,以后说话要小心?”文瑾不满地瞪圆了眼睛。
“哦,我错了,请问,这是你的嫁妆吗?”义廷忙改口继续调侃文瑾。
文瑾飞了他一个眼刀,不再理他,弯腰从草地上捡起一个木雕,拿在手里把玩。
乌黑光润的木头沉甸甸的,被雕成了一个半身的女子的模样,她有着略略向外突出的眼睛和厚厚的嘴唇,细长的脖颈,就连满头细细的手编发辫都雕刻得丝丝入扣。
看着这只木雕,被深埋在时光中的回忆,重又浮现在文瑾眼前。那是阳光灿烂的初春,她和艾玛在班吉的市场上奔跑,玩耍,东看西看,讨价还价却最终一单交易也没有达成……在回忆中,另一张她至今仍时时牵挂脸逐渐清晰起来,那是艾玛的脸。
文瑾升入了10年级,艾玛就没有重新回到学校,莉莉成为了她的新室友。莉莉和文瑾一样,是个爱整齐的清瘦女孩,没有任何不良嗜好。
她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那么的和谐平静相安无事,不知为何,文瑾却时常想念艾玛夸张的大红色Beast耳麦中传出的魔性饶舌音乐,想念艾玛的挂满流苏的破上衣和沾满泥土的马丁鞋,还有她那如同绿宝石般高抗华丽的歌声……
“哎,想啥呢?都出神了?”义廷一双长满老茧的粗硬大手十分讨嫌地在她眼前晃动,打断了文瑾纷繁的思绪。
“我知道是谁寄来的啦!”文瑾说完这句话,就跪坐在草地上,开始在一堆工艺品中翻找。
“谁寄来的?”义廷也想知道寄东西的到底是哪个奇葩。
半天,文瑾果然从杂乱无章的一堆东西里里面找到一个信封,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一看就是艾玛的。
“哈哈,没想到吧。我的朋友遍天下!这是我好闺蜜给我寄来的!”文瑾满脸得意,甜滋滋地笑着。
义廷觉得搞笑,这个学霸居然还敢在自己面前提“朋友”两个字,要说朋友,在亚裔学生里有一个算一个,谁也比不过他,校园里哪个男生和他不是称兄道弟?
“啥朋友遍布天南海北啊?你最好的朋友不就是学习吗?学习既是你妈又是你爸,还是你心上人!”义廷的话里带着一种少有的拈酸吃醋味道。
文瑾顾不上搭理他,豪迈地撕开了信封,一张信笺从里面掉落出来,义廷捡起来,嫌弃地看了一眼上面上面丑陋的字迹,递还给文瑾。
忽然,他恍然大悟般一拍脑袋:“还好闺蜜,我看你是前女友吧!”
再见文瑾,此刻,她已经开始低头读信,又进入了学习时那种心无旁骛的专注状态。
义廷没有继续捣乱,这倒不是因为他识趣儿了,而是眼前的东西吸引了他大部分的注意力。
展开信,文瑾一字一句地读了起来。
“亲爱的蒂娜:
不知道这箱礼物什么时候才能寄到学校,等你收到礼物的时候,我们真的天各一方了。”
还“天各一方”,文瑾噗地笑出来,艾玛什么时候也学得这么文绉绉的,不过,这个神经大条的女孩居然想到用这么古典的书信方式与她交流,她心里还是感到暖暖的,遂继续往下读着。
“是啊,我现在安全了,不再需要再东躲西藏,也不需要政治保护什么的,一切都挺称心。
你现在还是每天晚上苦学到熄灯,早上不到五点就起床读书吗?说实话,你够瘦的了,真的不能再瘦下去了,我希望你多吃点好的,能胖个十斤八斤。
在学校那会儿,每周三次的小测验都快把我逼疯了。你应该能看出来,数学和科学都是我的噩梦。对了,还有早课,我这么说,可不是对神不敬,我只是不喜欢早起,更不喜欢把深蓝色校服外套罩在我那酷酷的波西米亚风格卫衣外面。
现在,我不出去上学,你知道我对那玩意儿不感兴趣,不过,我爸爸给我请了私人教师,在府邸里教我,对,就是像你之前的那种家庭学校。
课程除了我爸要求我上的什么法律和国际关系之外,其它都随着我的兴趣来。
不过,他选老师可完全没考虑到我的心情,有一个叫奥妮娜的声乐老师,看上去比米勒博士还要老三十岁,满脸都是皱纹,我敢保证她的牙齿都是假的,对了,她脸上还长了颗巨大的痦子,有点儿像巫婆。最主要的是,我感觉她教的音乐不是我想学的……”
读到艾玛夸张的描写,文瑾似乎能想象到那个声乐老师的的样子,还有艾玛上课时不情不愿的怪表情,她不禁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