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屋子里坐着六七个人,外间还有那么多令人生厌的大块头,如果只有一个入口,遇到紧急情况,他和巴斯蒂安就别想逃出去了!
一想到这个问题,威廉的心咚咚直跳,紧张和恐惧的感觉比初来时还要强烈,以至于,他完全无法完整地回忆起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走进这个房间的,之前的记忆断片了,那些场景在威廉脑海中破碎成交替切换的镜头,混乱地摇动着,而那些仅仅发生在几分钟前。
他迅速扫视了整个房间,徒劳地想找到一条逃生的通道,然而,触目所及却更令他绝望。
这间屋子比他们平日上课的教室还要大四、五倍,坚固厚实的水泥墙壁上纵横交错着各种管子,管子上那些黑色涂层已经开始剥落,露出带着棕红色锈迹的管壁。
满眼都是十九世纪中期的古老家具,它们俨然是搁置不用的弃物,随意无序地堆放着,却令人徒增压抑。
最惹眼的是屋角那架华丽的三角式古钢琴,与整间房子的气氛很不和谐,诺大的白色琴身上积了厚厚的灰,琴盖打开着,从色泽暗淡发黄的琴键可以看出,这架钢琴着实有些年头了。钢琴那宽大的流线型顶板上,放着一顶落满灰尘的呢制礼帽,礼帽旁边还有一束早已风干了的玫瑰花。令人唏嘘的是,钢琴的一条腿折断了,琴身歪斜地依靠在墙面边,像一个穿着华服的跛脚绅士,张开巨大的嘴艰难地喘息着。
面前这张老式哈克尼斯圆桌,比平日上课用的那种更加厚实笨重。一根突出的圆角厚铁条贯穿在桌面偏右的位置,它的作用似乎是将裂开的两半桌面重新钜在一起,像极了一块被用来遮掩疤痕的创可贴,却徒劳地让疤痕变得更加显眼。
桌上摆着一架带有凸出旋钮的老式收音机,巨大而笨重,那应该是上个世纪中的东西,昆丁面前那个形状不明的水晶烟缸中堆了些棕色和白色烟蒂。
此刻,桌子内侧的皮质圈椅上已经坐了一排身材高大的男生,中间的四位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从左到右依次是Jacob(雅克布)、Hunter(亨特)、Sean(肖恩)和Luis(路易斯)。
他们和昆丁、威廉、巴斯蒂安都是同一年级的,在过去的三年多时间里,威廉曾经和他们当中的每一个人在课堂或课外活动中有过无数交集。他清楚地知道,他们是学校这个神秘组织蓝色锡安隐修会的大佬。
威廉在心里冷笑,这些平日拽得不可一世的富屌纨绔子弟,三年多来居然心甘情愿为某人马首是瞻,这一点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对面的几位还算颇给威廉面子,僵硬的脸上勉强挤出些许笑容。
昆丁的目光一直兴致盎然地看着威廉和巴斯蒂安,似乎是在看一份营养美味,却等候多时的外卖。
他看起来比平日更随意,穿了一件超大码的黑色的卫衣,上面刺绣着凸起的白色骷髅头图案,与左手食指上那个硕大的白金骷髅戒指相映成趣。
为了彰显待客之道,昆丁稍稍坐直了身体,象征性地微微欠身,伸出双臂,对呆立在屋子中间的两个人简短地说了一个“坐”字,甚至没有加上“请”。
巴斯蒂安如同得了大赦,跌坐在离他最近的一张椅子里。
威廉却没有坐下,他的视线落到昆丁高高翘起脚上,穿着49码黑白相间的耐克限量版运动鞋的大脚,此刻正在轻微抖动着,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不行,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老对手看出自己的紧张,威廉这样告诫自己,他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他力图平复心情,调动气潜意识中所有的勇气和智慧,驱赶此刻恐惧和紧张,他明白,如果自己想活着离开这个房间,就必须保持冷静。
他脑子里想的只有一件事:另一个出口在哪里?
很显然,这个地下空间还有另一个通道,昆丁一伙进入这个地下室,并没有和他们走同一条路径。
“怎么?不请我参观一下?”威廉一边拖延时间,一边继续观察这个房间,终于在一对摇摇欲坠的柜子旁边发现了两扇门。他想也没想,径直朝其中一扇雕花木门走去。
昆丁眯起眼吐出一口烟雾,帅气地打了个响指。
凯文几步跨到威廉前面,大手一拧门把,“咔哒”房门应声而开。
随后,凯文训练有素地撤到他身侧,威廉心想:昆丁果然御下有术,连凯文这样的人都能调教得俯首帖耳。
此时,他眼角余光瞥见,自己的另一侧站着尼古拉斯。
看到尼古拉斯的那一刻,威廉心头一阵狂喜,自己安插在蓝色锡安隐修会内部的一个卧底竟然也在。他坚信,即便是长期浸染在蓝色锡安隐修会等级森严的贵族文化当中,尼古拉斯仍是那个根深蒂固具有平民意识和正义感的人。
不到关键时刻,威廉是永远不会启用这颗棋子的,不过,一旦自己在这里遇到危险,尼古拉斯是一定会施以援手的。
威廉讥诮地挑眉看了昆丁一眼,“怎么?把我带到这么个铁桶一样密不透风的屋子,居然还派两个橄榄球四分卫保护我,难道是怕我跑了不成?”
说罢,他用力推了一把雕花木门,合叶发出嘎吱的声响,房间内一片狼藉呈现在威廉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