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允笙到上海虹桥的时候是凌晨四点。
她走出机场，想着他或许在睡觉，准备先找个酒店落脚。
自己这次好像有些冲动了吧。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时间节点开始，生活越难，她就越想见他。知道他难熬了，就想义无反顾地陪在他身边。
突然已经黑掉屏幕的手机闪了闪，屏幕重新亮起来。是华晨宇发来的消息：【抬头。】
苏允笙一愣，随即蓦地抬头。
她看到不远处的路灯，灯光下站着的少年。
到底是秋天了，他穿了件黑色大衣和高领毛衣，熟悉的黑色破洞裤，简单随意，帽子松松垮垮地戴在头上，五官的轮廓隐隐显在帽下那一片阴影中。
灯光不算明亮，甚至有些昏暗。把他笼罩在一个温柔的光圈里，四周的景物看不太清了，视线自然地聚焦到他一个人身上。
苏允笙心头一热。
她扯了扯快掉下的背包带，朝他跑去。
突然想起十五岁的自己在哪看到的那段话——“我是个俗人，看花是花，看海是海，唯独见了你。无需你一声令下，我和世间万物统统奔向你。”
凌晨四点的都市依旧喧嚣，霓虹灯闪烁，车辆川流不息。少年和她的少女，在这样嘈杂的世界里，保持着独一份的安静和清醒。
斯人若彩虹。
“怎么没睡啊？”
两人并排走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苏允笙很突兀地想起，在南川那天他来接她时，他们在小城深夜里轧马路的情景。
原来只要身边的人没有变，感觉也就不会变。
华晨宇挠了挠脑袋：“睡不着，就想着不如来接你吧。”
“这些天，辛苦了吧，”苏允笙低着头，语气有些心疼的意味，“我知道这事，不太好办。”
“嗯。”华晨宇抿嘴笑笑，他就知道在苏允笙这儿什么都不该瞒，也瞒不住，“忙了好几天没怎么合眼，不过还好了，进展差不多了。”
她呼一口气，正色道：“尽快解决当然是好事，但一定要注意身体，比起演唱会歌迷们更希望你好好的，知道吗？”
他笑着揉揉她的头：“知道了，苏老师。”
苏允笙轻轻露出笑容。
在那个空旷无边的宇宙里，他碧波荡漾的灵魂，该是拯救了多少人的寸草不生。
华晨宇带苏允笙去了他最喜欢的那家烧烤店。
凌晨四点客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店里面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喝高了在很大声地说些什么，是上海地道的方言。
他戴起黑色口罩，穿得倒也严实，为了避免被认出。苏允笙虽然在文坛几乎人尽皆知，但还不像流量明星那般，因此也不必刻意遮挡。
从昨天早上一直到现在苏允笙都没怎么吃东西，有些饿了。菜一上齐她就拿起串往嘴里塞，华晨宇在对面安静坐着，笑：“慢点吃，别噎着。”
有些许油渍残留在她嘴边，华晨宇没怎么经过大脑思考，拿起桌上的纸巾替她擦了擦嘴边的油渍。
苏允笙突然顿住。
在她看来这样的动作好像过分暧昧。
和喜欢的人一起轧马路，喝可乐，吃烧烤已经够让她脸红心跳了，不管怎么说，到底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
刚刚他抬手帮她擦掉油渍的那一刻，她看着少年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和温柔笑着的脸庞，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感觉脸烧得通红。
于是她定定低下头，一言不发继续吃着烧烤。
华晨宇似乎也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太对，默默收回了手。
两人之前隔着一张木桌，都安静地不说话，像是隔着一整个银河的灿烂。
......
后来的几天，演唱会的工作似乎越来越顺利，初步订了海口的体育场，华晨宇打算亲自去一趟谈谈。
苏允笙知道自己在这方面大抵帮不上什么忙，来上海最大的目的可能就是，在他觉得难过的时候安安静静地陪着他。
他本身就有些特别，追求自由，喜欢独处，不怕孤独。但认识的这几年，他好像并不排斥自己小心翼翼地靠近，而苏允笙也喜静，两人坐在一起，各干各的事，一待就是一整天。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华晨宇能在茫茫之中，遇到苏允笙。
他是异类，但也可以遇到同类。
——
华晨宇忙的这几天，苏允笙就一个人待在酒店背书，看题，偶尔灵感涌现，写下几句词。
所以等他忙的差不多了，那首词也写得差不多了。
苏允笙想了很久，在白纸最顶端写下名字：Shimmer（微光）。
她翻了翻以前华晨宇发给她那些一直没来得及听的demo，意外地翻到一首温柔又舒缓的调子，和着词她竟然轻轻唱了出来。
轻柔，温暖又忧伤，也正好符合她写词的时候的心境。
苏允笙关上笔记本电脑，脑海里全都是旋律。从一个个跳出来的音符，到一整首完整的歌，她闭上眼仰着头，甚至能想象到画面。
他曾经说，音乐很抽象，看不见摸不着，如果能让观众产生画面感，那就是成功了。
有光透过薄纱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