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柱香功夫,我们这群人魄,已被押解到了海边。
只见先到的人,正排着长队,趟过浅滩,一个挨着一个,登上离岸不远的小船。
小船不过十几艘,大小各异,形制也有不同,可见来处驳杂,不知道这伙水贼如何搜寻得到的。
押送我们的人,勒令我们跟随长队后面,排成几列,等待登船。
我心中纳闷:卢循竟是想用这么扁舟一叶,驾往外海,搏击海浪吗?那岂不是自寻死路?
而且,目测一下,就算挤满这十几艘小船,也不过装得下一两百来号人。
而眼前水贼加上人魄,已有几百号人之多,这却如何装得下?
轮到我登上小船时,往洋面上驶出数丈,这才发现,这几艘小船只是摆渡船,他们的目的,是将我们送上距海岸两三箭之地外的两艘大船。
原来此处海滩甚缓,海床甚浅,大船要是借着潮起,冒险驶进来,十之八九要被搁浅,所以在此登船,卢循不得不采用小船接驳。
但是,在我看来,此计却是万不得已的下策,实在称不上高妙。因为在整个登船过程中,水贼首尾不能相顾,大有被截杀的风险。
但出乎意料,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一干人等最终安全的登上了大船,连个官军的火把都未曾看见。
人魄尽数上船,听得一声号令,只见两艘船都拉起白硬帆,起舵之后,一前一后往外海驶去。
在黑夜之中,他们也敢挂辨识度很高的白帆。
很显然,上得洋面,那可就是水贼们的天下了,他们根本就不担心朝廷军队的追击。
卢循一伙对朝廷海上力量的不屑一顾,由此可见一斑。
我们这群人魄一登船,就被赶入底舱,舱内竟还有些旧稻草。
各人抱得或大或小的一捆,把身体蜷缩成一团,把自己全身都缩进稻草里,努力保住自己在人世间的最后一点暖意。
众人被圈于底舱中,除了通往甲板几个采光小窗口,四壁密闭,无有出处。
水贼们也不再担心我们还有机会逃走,只留了几个人把住出口,看守也大有松懈。
我先进了底舱,陶先生被安排在了下一波小船。他一进底舱,就挤到我身边来,两人靠着船舷,坐在地上,也还能悄声的说说话。
这两艘大船都是兵船所改,兵船决战于水上,求其快速,是以底尖而舱小,底舱内促仄狭窄。这么一艘大船,在底舱内装入几十号人,就已是挤得满满当当。
而且,与商船的底阔舱大有不同,兵船底尖舱小,重心较商船已是高出不少。
这两艘大船又偏偏改自内江兵船,内江风浪小,更不畏颠簸,因此,内江所用兵船,较外洋兵船,重心上还要更高上几分。
因此,行驶之时,稍遇风浪,这船摇晃得也就相当厉害。
底舱内的这些人魄,多是会稽的贫苦小民,虽然也多有在水上讨生活的,但他们都只是在沿河沿海捞些生计而已,并没有外海经验,哪经得起这般颠簸,所以出航不久,就到处吐成一片,哇哇之声不断。
我吐得胃都要翻出来了,一不小心,还喷了陶先生一身的黄胆汁。我内心很尴尬,但看陶先生脸色,倒见他完全不以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