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角落的异样，翁汝舟猛地转回身，疾步往那边走去，手中灯笼的光随着步伐的走进而照亮那一片角落。
随着她的靠近，明亮的光线顿时让躲在垃圾堆里瑟瑟发抖的小生物大惊。
数只毛发油光水滑的老鼠纷纷从垃圾和墙角的夹缝中灵活挤出，逃窜而走，又激起沙吾列连声的尖叫。
但很快，她的尖叫声便戛然而止，沙吾列看见眼前衣衫整洁的翁汝舟已经扔下灯盏，半蹲下去用洁净的双手去刨垃圾坑。
泔水将她脚边的衣袍染湿。
翁汝舟皱着眉头，抿紧唇，尽力屏息忍耐着恶臭的气味，手下动作不停，将簸箕上的胭脂盒、果核、栗壳等乱七八糟的东西翻出去，在垃圾堆里面掏了个坑，像是要揪出埋藏在里头的东西。
身后的家丁见状连忙撸起袖子上前帮忙，沙吾列都呆住了，她还是头一遭见到天朝的官员，肯低下头翻垃圾的。
有人上前帮忙，混杂的垃圾堆很快就被刨开，翁汝舟正抓着一个碎碗往外扔，尖利的碎角在那一瞬间扎破她的指尖，有血珠滴落下来。
她的动作一顿。
烛火的微光朦朦胧胧，将翁汝舟的身影斜映在墙面，同时昏黄的微光照进簸箕里。
照的血珠是瘆人的红，鲜艳的颜色落在小人儿肮脏微胖的粉颊上，慢慢滑落下来。
翁汝舟心口一梗，抬手抓住婴孩的臂膀，小心翼翼地将他拽出臭气熏天的垃圾堆中，双手微颤。
小小的孩子身体软糯，因为寒冷下意识蜷成一团，此时紧闭着眼，长而翘的睫毛沾着不知道哪里来的碎屑。
头上的虎皮帽子也歪斜在一边，身上穿的小袄染上污秽，早已没了原来鲜亮的颜色，皱巴巴的，瞧起来灰暗得很。
整个小人儿，看起来可怜巴巴，奄奄一息，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翁汝舟连忙抬手探向他的鼻息。
还好，还活着。
翁汝舟如释重负，惊魂未定，收紧手臂，将麟儿抱进怀里，手心摁在他瘦小的脊背上，感觉到那里一起一伏，心脏砰砰跳。
是微弱的跳动。
翁汝舟再也忍不住了，默不作声地抱着麟儿起身，因为焦急，连手边的灯都顾不上拿，直奔小巷的出口。
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把这么小的孩子扔到垃圾里面！
那样肮脏的环境，翁汝舟无法想象一岁不到的麟儿是如何坚持下来，坚持到她深夜寻到这个地方。
若是方才没有看这里一眼，没有察觉到异样，她是不是就这样轻易错过了？
翁汝舟感到一阵后怕。
身后的家丁忙跟着上前，沙吾列害怕落单，跑得更快，眨眼便蹿到翁汝舟的身边，“你要去哪里？回家了吗？”
翁汝舟脚步飞快：“我要将麟儿送到医馆。”
他现在连哭都哭不出，也不知道身上还有没有其他伤势，必须得让大夫检查一番。
沙吾列沉默一阵，挠挠头，小声地道：“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翁汝舟看向她，目光征询。
“那个……”沙吾列十分不确定地继续回答，“我似乎听到墙檐上有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