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落座,翁汝舟便察觉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循着感觉抬起眼,目光瞬间撞入云锦斓的眼底。
翁汝舟微微一怔。
正想着要不要给上司行了个礼,恰歌舞起奏,鹂嗓纤柔,舞女翩跹着脚步,伴着丝竹声款款起舞。
宴会已经开始。
翁汝舟不好再乱动,也省去行礼的步骤,云锦斓已然侧过眸光,径直去喝桌前的酒水。
继兄的注视不再停留在自己身上,翁汝舟可算是松了一口气,伸手捻起桌上小碟里的乳粉菱糕啃了一口。
宫里的膳食丰富,摆上桌案的糕点精致可口,菱膏表层撒了一层甜度适中的糖霜。
翁汝舟吃完,喝了一口微苦的杏仁茶,正好中和了口齿中的甜腻感。
她放下杯盏,抬起头去看舞女,这个角度望过去,恰好一眼就能望见高坐龙椅之上的帝王。
他落座在龙椅宝座上,一袭明黄,此刻指尖正掂着白玉盏儿,指骨修长,肤色白皙,连腕骨线条都是流畅的。
似乎是嫌歌舞无聊,他掂着杯盏,在指尖来回转,白玉杯滴溜溜地旋着,灯光落在光洁的杯盏上,杯身折射出光。
翁汝舟远远地看着他。
帝王冕前的十二道硫珠垂下,遮住他的面容,瞧不真切,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大概的轮廓。
翁汝舟收回目光,捧起桌前的杏仁茶喝了一口,继续去欣赏歌舞。
却不知,帝王已经将茶盏搁在红木几案上,唇角抿出一道极浅的笑弧,转瞬即逝。
翁爱卿方才在看他呢。
一场歌舞未完。
回鹘使臣那边,沙吾列公主不过瞧了几眼跳舞的女子,转瞬便索然无味地收回目光,翻了个白眼,嘀咕起来:
“这群中原的舞女,舞得真慢,娇滴滴的,像是随时都要倒下来一样。”
说着,她又去扯旁边叶尔加的衣袖,见同父异母的哥哥不理他,抬起手肘狠狠地顶了他的腰一记。
叶尔加险些因此打翻了酒盏,回头瞪了她一眼。
沙吾列恶作剧得逞,笑嘻嘻地凑上前:“这歌舞太无聊了,你快跟我说话,打发时间。”
叶尔加将衣袖从沙吾列手中抽出,用回鹘语低声说了句什么,沙吾列闻言顿时凝眉:“我母亲才不会跳舞呢,谁告诉你中原女子必须每个都会舞?”
“再说了……”
沙吾列将自己的小辫子拉到肩前,慢慢打理着,懒散着用回鹘语道:“母亲是公主,在中原这里,公主才不会在大臣面前跳舞呢,免得失了身份。”
沙吾列的母亲是前朝亲王的女儿,被封为公主,远嫁和亲,所以沙吾列才听得懂中原话,被回鹘可汗派来中原。
说着,沙吾列目光周游一圈,又笑嘻嘻的道:“你瞧这群臣子,各个文弱得不行,弱不胜风,咱随便派个人来便能一下子撂倒八个。”
她嘀嘀咕咕的,一直说个不停,在旁边看歌舞的张武龄被吵得有些烦,不免的将目光投来。
许是他眼底的不爽快让沙吾列撞见了,她心头登时不悦,故意将回鹘语换成中原话,言语挑衅:“那个老头瞧起来倒是不文弱,但是糙得很,说不定是纸老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