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闻予烟所料，萧辞渊此时正带领渊卫及暗七绝影的人急速赶来。
暗七能看到闻予烟留下的痕迹，他们此时距离断崖只差几个暗门，很快便能到达。
而此时姬尧书依旧不紧不慢地和姬南泽说话。
姬南泽很聪明，古朝人通天的智慧时隔数百年，几乎一次性充到他身上，如他所言，他们这一代，除了一人，没人再能比过他。
所以，几息后，他立马意识到姬尧书话里的漏洞：“哥，你明明说……”
“阿泽。”姬尧书瞥他一眼。
一向听他话的姬南泽顿了下，依旧固执开口：“你说过，萧辞渊已经离开了，怎可能再次返回？”
姬尧书面色淡然，脸上的皱纹如沟壑深深，却在那双清冷好看的眼眸下，莫名衬出几分清贵的公子气，好似面前的人并非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
“哥！”姬南泽脸色骤变，一个令他惊恐的猜测袭上心头。
“阿泽，猜到了又何必再问？”姬尧书无奈叹气，苍老干枯的手揉了揉姬南泽的脑袋，眸色微暗：“我有时在想——如果我的弟弟不那么聪明就好了。”
他的弟弟啊，本是一个单纯善良的人，小时闹着要吃糖，长大闹着要见姐姐，他曾经也是个笑时弯着眉眼，不懂尔虞我诈的小少年。
可是……如今的他太聪明，白日里玩弄权利，揣测人心，冷血无情，在夜里却辗转难眠，睁眼闭眼都是他人死时怨恨的目光。
外人总说他是少年丞相，天纵奇才，独揽南岳大权，可谁又想过他也只是个尚未及冠爱吃糖的少年？
姬尧书不需要他多聪明，只想要他开心。
可是……他们都是身不由己之人。
哥哥成了国师，弟弟成了国师之下第一人。
幼时说过的话最终被风吹散无踪，厚重的历史将他们压得太狠，狠到幼时的一切再也不敢想。
如今只能叹一句——他们是古朝人，只因他们是古朝人。
“哥哥……”姬南泽红了眼，像幼时那般撒娇地拉着他的衣角，哽咽道：“不，不行，不好，不好……”
“阿泽，我本就活不长了。”姬尧书也同幼时那般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像是在哄孩子一样，嗓音温柔如风：“为了古朝，我用尽了一生，在生命的尽头，哥哥想去看看阳光。”
“看看天空是否如你所说般辽阔蔚蓝，繁星是否真的璀璨耀眼。”姬尧书轻轻笑道：“阿泽，你知道的，哥哥最喜欢烟花，可是一直没有机会看到。”
“我想看它在夜空中肆意绽放的模样，想我如它般燃尽最后的光辉，在夜空中渐渐消失——虽然短暂，但也曾深刻的存在过。”
“阿泽，我太累了，这辈子太短，但真的好累……”
姬南泽泪水滚落，嗓音哑的说不了一句话。
“所以……去吧，去开启祭台。”姬尧书声音温柔，却坚定极了：“用我的血，再次守护族人。”
“一直以来都在遵循前人的指令，这一次我要赌！”姬尧书眸中的光亮的不可思议，一时间好似年轻了不少：“赌在我闭眼的那一刻，我会看见烈日高悬于空，自由的风肆意吹拂——姬尧书最后看见了光！”
姬尧书须发皆白，满脸皱纹，生的气息正在一日日退去，但在这一瞬间，姬南泽好像看见了幼时阳光开朗，温柔到骨子里的哥哥。
忽然的，姬南泽笑了，笑得悲伤却释然：“好，阿泽这就去准备……”
“哥，做你的弟弟，真的好幸福……”
“下辈子，我们不做古朝人，但依旧做兄弟好不好？”
姬尧书轻柔地抚摸他的脑袋，眸中也泛着泪水，重重吐出个字：“好！”
若是有下辈子，阿泽还是他的弟弟，他要他永远快乐无忧。
若是有下辈子，他要活的无拘无束，比风都自由，比烟花都绚烂。
姬尧书曾名阳光，但穷尽一生都未曾见过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