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予烟走近荣恒时,后者大惊:“怎么这么多血?”
闻予烟害怕荣恒担心,面不改色地撒谎:“都是李河的血,我没事。”
早年被李河关进牢房,受尽折磨,对痛觉的忍耐度高到可怕,近几年变的娇气了些,但到重要时候,却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尽管她如今浑身是伤。
荣恒松了口气:“那便好,李河死了吗?”
“没死。”闻予烟道:“派人拖回了城里,留他一口气,再怎么说,这满城百姓受过的委屈,不能就这么算了。”
荣恒点头:“好!”
以闻予烟和几位将军为首,闻家军走进了阔别十年之久的邱城。
城中的景象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
面前是孙贺燃等四十人,而在他们身后,跪着满城百姓!
人数不多,但却也占满了整个街道。他们衣衫褴褛,身材干瘦,面色枯黄,甚至有的已有将死之色,最重要的是全城几乎没有一个少女!
可就算这样,他们却热泪盈眶,嘴唇颤抖,热切地注视着闻家军的将士,泪水无声滑落。
他们,终于在有生之年见到了西楚同胞!
下一刻——“邱城全体百姓,恭迎闻家军的将士,多谢诸位救命之恩!”
在李河手下受尽多年折磨苛刻,他们几乎都没有气力,然而一声声组合在一起,却变的洪亮中气,好似多年的折磨也在此放下。
这一刻,说不出什么感受,闻予烟眼眶有些发热,全体闻家军将士亦是如此。
两两相望,全城安静到可怕!
这时,一个沙哑悦耳的女声扬声清喝:“闻家军来的太迟,是我等失职,不求诸位恕罪。”
百姓齐齐望向为首的红衣少女,只见她抱拳单膝跪下,一字字地说道:“闻家军鸾月,闻予烟特来此接诸位……回家!”
声音落下,下一刻——
“闻家军荣恒,特来此接诸位回家!”
“闻家军王伦,特来此接诸位回家!”
“闻家军冯乾,特来此接诸位回家!”
“闻家军全体将士,特来此接诸位回家!”
他们声音洪亮,响彻天际,每一声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量,在告诉他们——你们真的回家了。
最初还只是几个人在哭,后来,全城百姓都哭了出来,他们不分男女,紧紧相拥。
“回家了,真的回家了!”
“西楚、西楚呜呜呜……”
“我们是西楚人!不是北冥的奴隶!!”
十年前,萧辞渊率领萧家军攻下邱城,那年,横空出世的他年仅十七,却将闻家军逼得节节败退!
邱城百姓含泪易主!
最初四年,在萧辞渊的管制下,他们虽寄人篱下,但却也过的不错。
萧辞渊无所谓北冥西楚之分,一视同仁,从未有折辱难为邱城百姓分毫。
可后来,北文帝担心萧辞渊在边疆拥兵自重,占山为王,便将他召回京城,并派遣不知是何来历的李河为守城将军。
至此,邱城百姓受了整整六年的折磨!
其实是有怨过的。
埋怨闻家军不来救他们,怀疑他们已被抛之脑后,既被闻家军,也被西楚。
可后来,他们一次次目睹闻家军不惧牺牲地来,却又伤亡惨重的结局。
他们明白了,他们从没有被忘记!
于是,在坚持不下去时,他们总会想起闻家军。
他们想——他们得活着,不然等将来闻家军再一次走进邱城时,看见的百姓寥寥无几,他们该会有多自责呢?
不必自责的啊……
一个老人颤颤巍巍地走上前,身材瘦弱的仿佛能被一阵风吹走。
他走到闻予烟身前,把手在尚且干净的里衣擦了擦,伸手扶起闻予烟。
力度轻的能被她一只手指按下,但闻予烟却不愿老人难受分毫,顺着力道起了身。
老人伸手想擦去她脸上的血渍,却又顿住了,对上她的眸子,微微一笑,柔声道:“好孩子,你受苦了……”
闻予烟一怔,摇头:“我不苦。”
老人无奈一笑:“怎么会不苦呢?这么乖的小姑娘,流了这么多血。”
“我们这些老家伙,居然要让你、你们来救,是我们没用。”
“小姑娘,你们不要自责,不必自责,是我们该感谢你们……”
闻予烟嗓子发紧,一时间说不出一句话。
身旁的几位将军亦然。
老人又道:“谢谢你们,接我们回家。”
闻予烟心口一颤,远远望向所有百姓,抿了下唇,喝道:“闻家军大将军鸾月,在此立誓——本将军有生之年,邱城再不易主!邱城在,鸾月便在!”
少女一身比血还鲜艳的红衣,手持缚月长枪,像是一团火焰深深刻在众人脑海中,哪怕在不久后,邱城作为边城再次受了攻击,他们却没有任何慌张担忧。
因为——闻家军在,鸾月大将军在!
在很多年以后,鸾月无双的传奇故事多如天上的繁星,但刻在邱城百姓记忆深处,此生都不会忘却的便是这样一个场景。
鸾月无双,从来便是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