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返的流民们深一脚浅一脚走远了,村长站在路边望了许久,始终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回去面对村里的父老乡亲。
远处的颜颜见他一直不动,便提着裙角主动找了过去。
小姑娘穿着了件簇新的粉色袄裙和同色绣花鞋,还特意扎上了月牙送她的毛球头绳。
袄裙是走前舒老太刚做的,裙摆有些长了,许是怕衣裳被污泥弄脏,小姑娘走路特别谨慎,每走一步都要看一阵儿,确认没有泥水后再跳过去。
头顶的毛球球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晃,像极了一双可爱的兔耳。
不知为何,看着小团子跌跌撞撞向他奔来的身影,村长的心情突然变得松快许多,压在他心头的问题也有了答案。
既然无论往南还是往北都难,那不如赌一把,把一切交给老天。
老天让他们往哪走,那他们就往哪走。
而前方向他奔来的小姑娘就是他们的天。
打定主意后,村长瞬间一身轻松。
“颜颜你站着别动,爷爷来找你。”
村长抬头,笑容慈祥地走向小团子。
颜颜听话地停下不动了,眨了下眼睛,软软地问:“村长爷爷,他们告诉你为什么要往北走了吗?”
“这个问题爷爷过会儿再回答你,颜颜先回答爷爷一个问题好不好?”村长弯腰抱起颜颜,声音温和地问。
小团子点头,“你问。”
“假如,我是说假如,祁州城人太多,不让我们进去了,也不帮我们了,这种情况下,颜颜认为我们还要不要继续往南走?”
“走啊。”颜颜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案,“祖母说了,无论做任何事都要坚持到底,没出息的人才会半途而废。
我们走了这么远,舅舅们脚上磨了好多泡,颜颜屁股上的肉都要坐平了,这个时候回去也太气人了叭。”
“颜颜说得对,没出息的人才会半途而废,我们才不做没出息的人呢!”
村长大笑一声,心中豁然开朗,立刻返回营地翻出他的宝贝铜锣,“duang”一声把村里人全敲起来了。
舒老汉正做着盖青砖大瓦房的美梦,乐得哈喇子流老长,眼瞅着就要到摆大席炫房子的环节了,一声锣响啥都没了,把老头子气得跳起来要打人。
村长非常欠揍地在他耳边敲了几下,嚷嚷道:“命都要没了,你还在这做梦呢,舒光宗,你能不能清醒点!”
“啥叫命都要没了,你说清楚!”舒老汉眼瞪得似铜铃。
村长放下破锣,一五一十地将如今祁州城的情况告诉了大家。
果不其然,听闻此噩耗,刚才精神抖擞的一群人瞬间蔫巴了。
村长正搜肠刮肚思考着该如何安慰大家,舒老汉先说话了。
“瞧你们这一个两个,脸皱得跟麻瓜似的,至于吗?
当初咱们找不到水,眼瞅着就要团灭了,最后不还是咬牙挺过去了?
现在吃喝不愁,还有啥好顾虑的?”
舒老汉慷慨激昂地抛出一串反问句,说得那叫一个热血奋腾。
然后唐老汉又一盆凉水把热血浇灭了:“哟,你现在想得倒是挺开,当初也不知道是哪个想不开的,蹲路边给毛驴哭丧。”
舒老汉:“……”
这死老头,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辛苦攒了半辈子钱,买了东西还没用就丢了你不哭啊?
不对,像你这种连四菜一汤都吃不起的人,哪里买得起毛驴这种贵重东西,所以你不理解我的心情也正常,我不生气。”
舒老汉“大方”地拍拍死对头的肩膀,还送给他一个同情的眼神。
然后——俩人又毫无意外地掐了起来。
原本挺严肃、挺伤感一件事,因为两个老头子的插科打诨,气氛变得轻松许多。
村长也趁机说了自己的想法:继续南行,不到目的地不罢休。
村里人向来对村长的话言听计从,闻言什么意见都没提,默默把行李收拾了。
为了节省时间,一群人吃过午饭便踏着泥泞的小径再次踏上了南行之路。
一路紧追慢赶,总算在第二日傍晚来到了祁州城外围。
如果说之前遇到的难民数量可以用“多”字来形容,现在只能用“人从众”描述了。
不光城门外的空地上挤满了人,连路边的歪脖树上都挂了人。
放眼望去,可谓是人山人海。
有些人见进不了城,失望地走了,但更多的人守在城外不愿离开,哪怕是死,他们也要死在祁州城楼前。
眼瞅着人越聚越多,局势要失控,祁州官员便调集了一批军队出城驱赶难民。
遥水村的百姓们运气不咋滴,刚到地方,脚还没站稳呢,就被凶狠恶煞的官兵们撵走了。
舒老汉回头望着高高的城楼,接一声连一声地叹气:“这都啥事儿啊?
念了一个多月的祁州好,祁州妙,祁州的海鲜遍地跑,结果刚到地方连人家城门长啥样都没瞧见就被撵走了,玩呢?”
话落,就听见身后传来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回头一瞧,颜颜正趴在三舅舅怀里用力吸气,累得脸蛋都红了。
问她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