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婆子的儿媳妇郑氏扶着婆婆往前走,经过舒老三家时斜刺里伸出只手拽住了她的手。
婆媳俩同时扭头,就见舒老太靠在驴车旁一脸嫌弃地瞅着他们,那白眼翻的,都快飞到天上去了。
张老婆子弱唧唧地抹一把眼泪,有气无力道:“拽我干啥?我又碍着你啥事了?”
舒老太欠欠地笑了一声,“不干啥,就是想看看你死没死。以前在村里,某人成天蹦哒得跟蚂蚱似的,现在怎么不厉害了?”
“你,你……”张老婆子气得嘴皮子直哆嗦,想跟她吵但又提不起力气,恨恨地咬了下牙扭头就走。
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老泼皮!
等逃完荒落了脚,没了性命威胁,再跟她算总账!
谁料舒老太突然抓住她的手,不由分说地往她手里塞了两块肉干,阴腔怪调道:“都说祸害遗千年,你这个大祸害可得好好活,别让人看笑话呀!”
张老婆子怔怔地看着掌心黑乎乎的肉干,心跟绑上了秋千架一样,上上下下,跳得飞快。
咋回事?太阳没打西边出来啊,舒老太咋舍得给她东西吃了?
张老婆子愣在原地哆嗦了半天,憋出一句话:“这玩意儿不会有毒吧?”
舒老太一下来火了,“你在放什么狗屁?老娘是那种下毒害人的家伙吗?你要不想吃就还给我,别搁这瞎叨叨!”
“吃,我吃!”张老婆子赶紧把手缩了回去,心里热腾腾的,说不出来啥滋味,半晌吞吞吐吐道:“那啥,谢谢你了。”
舒老太哼了一声,假装没听见,不耐烦地催促她赶紧到前面坐好,别耽误大家赶路。
撵走了张老婆子,舒老汉立刻揪住自家媳妇的袖子,一脸八卦地问:“你不是一直跟大嫂不对付吗?咋突然又对付了?”
“谁跟她对付了?”舒老太撇撇嘴,嫌弃得要死,“下次看她不顺眼,该骂还是得骂!”
“那你还给她肉干?”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啥要给……”
舒老太抬头瞧瞧缩在驴车上的老太婆,沧桑地叹了口气,缓缓道:“我们俩吵了二十多年,有时候气急了,我都恨不得捶死她,按理说她倒霉我该高兴的。
但刚才听见大虎哭着喊娘,我还以为她真出事了,心里一咯噔,立马难受得不行。
其实回过头想一想,我跟她也没啥深仇大恨,有好多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当时吵得怪凶,过后连原因都想不起来了。
唉,没必要,还是和和气气的好。
这条路不好走,咱们既然一块出发了,那就好好的,一个不落地走到最后。”
打归打、闹归闹,但是谁也没恶毒到盼着谁去死,这大概就是她和张老婆子的默契吧。
村长支楞着耳朵听了段夫妻俩的对话,听完内心深受触动,立刻找到张老婆子苦口婆心地劝了几句。
张老婆子难得没接话,一直盯着手里那两块肉干,心里好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啥滋味都有。
末了自顾自地叹口气,悄悄告诉自己:以后少吵点架吧,老泼皮除了骂人狠了点,打人重了点,其他好像也没啥坏处了。
一群人沿着山路又晃荡了一个多时辰,天擦黑时停在了一处平坦的山谷休息。
有累惨了的汉子找村长商量:“村长,咱老是在山道上晃悠可不行呀,累人不说,太耽误时间了。
一下午就走十几里地,照这速度,啥时候才能走到祁州城啊?”
村长捶着自己快要废掉的大腿道:“这件事我已经跟老三家的明信说过了,他还在查地图,等有结果了我再通知大家。”
话音刚落,舒明信捧着书过来了,“我刚查过地形图,要是一直顺着这条路,估计还得好几日才能走上官道。
不过前面拐弯的地方有个小山头,翻过山头再走一二十里后面就好走了。
走这条路稍微快点,但翻山也不是件容易事,具体该怎么走,您来决定吧。”
“又让我做决定……”村长头疼地撸了把脸,“我决定不了,要不问问大家的意思吧。”
这样后面再苦再累,大家都没法抱怨,毕竟自己选的路,哭着也要走完。
趁着吃饭的时间,村长把选路的事情跟村里人说了,大家的想法空前一致,那就是翻山,尽快上官道。
每家的粮食都不多,路上再耽误个十天半月,后面断了粮,恐怕真要喝西北风了。
所以能快就快,至于累不累……反正咋样都累人,也不在乎翻山的那点苦了。
后面的路线就这样定下了,为了节省体力,一群人也没再继续找水或上山打猎,吃过饭便铺上草垫子睡了,第二日天一亮继续赶路。
有了前一天的教训,这次没有人家再为了省两口粮食空着肚子上路,因此速度也变快了,中午便来到了舒明信口中的那座山前。
看着一眼望不到顶的山头,村长先叹气,后撸脸,“这山,不好爬啊。”
乐天派的舒老汉接话:“没事,这山还没咱村子后头的山高呢,咬咬牙一天就翻过去了。”
事到临头村长也不好说丧气话,一挥手指挥大家把家当收拾一下,鞋子穿好、裤腿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