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母越想越伤心,家里这两年太不顺了,先是丈夫出事,幸好人没事,可下身却瘫痪了,原本丈夫还有十来年退休的,拿的是六级电工工资,八九十块呢,多少人羡慕她啊。
现在只能提前退休,工资也减了三分之一,这倒也罢了,让她耿耿于怀的是儿子。
儿子在部队前途无量,都要提干了,突然出了这事,尽管她千瞒万瞒,还是没能瞒过去,这兔崽子二话不说就打了转业报告,大好前程没了。
陆母抽出手帕擦眼泪,边哭边骂:“你这人做事从来不考虑后果,两年前你招呼不打一声,就转业回家了,厂里当电工哪有在部队当干部好,你领导都说可惜了,这也罢了,现在你又要娶个农村姑娘,你……你是想气死我不成?”
陆长川剥了个鸡蛋,一口吞了,又喝了一大口粥,这才放下筷子,平静说道:“妈,转业是我自愿的,爸爸身边得有人照顾,我是儿子,当仁不让,你总不能拦着我尽孝吧?”
“我又不是老得动不了了,你爸我照顾得好好的!”陆母赌气道。
“你那老腰吃得消?我不回来的后果,就是你和我爸一块倒下了,前程再重要能有你和我爸重要?”陆长川诚恳道。
他一点都不后悔转业,虽然留在部队确实会有好前程,但父母在家里却吃苦受累,他就算当上将军又怎样?
在他心里,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陆母心顿时软了,十分欣慰,兔崽子虽然混了些,可孝顺没得说,街坊邻居都夸她福气好,生了个孝顺懂事的好儿子呢。
可想到这好儿子要娶个村姑进门,陆母的欣慰立刻烟消云散,沉下了脸,厉声道:“转业的事不说了,反正我不会同意你娶那农村丫头的,你死了这条心!”
陆长川又剥了个鸡蛋吃了,再喝了口粥,这才慢悠悠地说:“爸,妈,事情我都说清楚了,昨天我着急救人,抱了人家姑娘,好多人看到了,坏了人家姑娘的清白,我得负责!”
“那你是为了救人,那姑娘但凡明理,就不能拿这事逼婚,长川,是不是这农村丫头威胁你了?”陆母心里对顾糖糖的印象一落千丈。
肯定不是个安分人,都敢跑去大队长家上吊了,能是老实姑娘?
她儿子救了这野丫头,反而挟恩报复,这心也太恶毒了,还没一点自知之明,农村姑娘哪配得上她儿子?
陆父也问道:“真是那姑娘逼你的?”
“没有的事,你们想哪去了,人家姑娘挺知礼的,还说要来感谢我,压根没提结婚这事,是我自己想负责!”陆长川神情无奈。
陆父笑了,对陆母说道:“姑娘品性还不错,知恩图报。”
“你懂个屁,她这是欲擒故纵,心思深着呢,长川相貌好,还有铁饭碗,那野丫头肯定心里憋着坏水,想赖上长川,哼,你们爷俩一个比一个瞎!”
陆母狠狠瞪了眼,冲丈夫撒了一通火,儿子没遗传到她的一点精明,全像了这蠢爹,去乡下打个猎都能让人赖上。
陆父摸了摸鼻子,不敢说话了,但他觉得,儿子相中的姑娘,应该不会太差。
毕竟儿子肖爹嘛,眼光在那摆着呢。
“反正我要娶人家,你不去帮我提亲,我自己去提!”陆长川放下狠话,他不喜欢母亲用那种口气说顾糖糖,也不理解母亲那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从何而来的。
不就是吃商品粮嘛,外公外婆以前不也是乡下种田的?
凭啥瞧不上他媳妇儿?
“你敢!”
陆母用力拍在桌上,碗盘都震了起来,她顾不上火辣辣的手掌,咬牙切齿地瞪着儿子,威胁道:“你要是敢去提亲,我就上吊给你看!”
“好好说话,上什么吊?这种话别说了!”陆父沉了脸。
他冲儿子使了个眼色,陆长川心领神会,三口两口吃完了碗里的粥,再抓了个鸡蛋,去上班了。
反正这个婚他结定了,他妈也就是嘴上骂得凶,过几天就消火了,陆长川压根没放在心上,有他爹灭火呢。
别看他妈跟母老虎一样,其实最听他爹的话,家里大事他爹做主,小事他妈管。
屋子里陆父温言细语地劝说,陆母抽噎着哭泣。
陆长川在天井里剥好鸡蛋吃了,再去自己房间里喝了杯茶,推着自行车准备出门,二楼窗户推开了,一个中年妇女探出头,关心地问:“长川,你家怎么了?噼里啪啦的。”
“没事,不小心摔了个碗。”
陆长川笑嘻嘻地回了句,中年妇人哦了声,没再问了,将一根竹竿捅了出来,一头抵在窗上,一头向上翘着,紧接着中年妇人又拿出几件衣服晾晒。
中年妇人姓徐,是个寡妇,住在二楼,和三个孩子住两间房。
陆家住的是东城很常见的石库门房子,三层楼,有前后天井,原本整幢房子都是陆长川家的,后来变成了经租房。
一楼还是陆长川家住,东西厢房两间,他爸妈住东厢房,他住西厢房,客堂间隔成了三间房,也是陆家的,两个姐姐出嫁后,出租了两间给楼上的住户,剩下一间当储藏室。
二楼三楼有五家住户,住一起十来年了,虽然有些矛盾,但表面上关系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