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淳于良在县衙里亲手报了血仇,对外就宣称是“庾毙”。所谓庾毙,指犯人在监狱中因饥饿而死,后也泛指病死。依照惯例,犯人瘐毙官府是不用负责的。
淳于良如今大仇得报,扬州毡帽又风靡市面,自然很快便在崔耕的帮助下重振了家业。
他在自己家的宅基地上又重新盖起了宅邸,准备开始新的生活。
既然开始新的生活,淳于良自然要去接回自己膝下唯一的独子,好生培养,将来继承自己的家业和衣钵。
不过这个时候,却出幺蛾子了。
原因便是他送去大云寺避难的儿子,无论淳于良怎么游说,智满和尚怎么劝说,这孩子就是死活不肯还俗。
甚至惊动了大云寺的方丈亲自劝解,到了最后……反而被这个才六岁的小孩说服了,允许他继续留在寺中。
非但如此,大云寺方丈还盛赞这小孩有慧根,日后必成大器。
淳于良尽管心中不以为然,也只能暂时接受现状,只盼着有哪一天孩子能自己回心转意。
……
……
时光悠悠,又是三个月过去,崔耕接到了一封信,写信之人正是当初险些成为他老丈人杆子的卢雄。
一直以来他与卢雄都有书信往来,毕竟卢雄在丧女之后,一直对崔耕都颇为关心,俨然有将他视为义子的趋
势。这老爷子基本上一个月左右就来一封信,大部分是嘘寒问暖,没什么实质内容。
不过这次,书信中却提到了一桩案子。
他信中提及,长安城有个仓督叫卢景祚,秩九品。
卢景祚主管的仓库中有个叫张沈的小吏,告发卢景祚盗卖仓库里面的粮食,并且拿出了一份文书为证。
卢景祚不承认那份文书是自己写的,说我出身五姓七望,做一个仓督已经够让祖宗蒙羞了,怎么可能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
大理寺主管中央百官与京师徒刑以上案件,刘幽求为大理正,整好是案子的正管。
五姓七望的官员,纷纷给刘幽求写信,让他务必把这个案子断清白了,不要让好人蒙冤,一时间刘幽求压力山大。
非但如此,还有人求到了跟刘幽求关系颇好的卢雄身上,让他代为说项。
卢雄当然不能劝刘幽求徇私枉法,但在他也隐隐觉得这卢景祚是冤枉的,而那个小吏张沈,则很可能是真正的盗卖粮食的人。
想归想,猜归猜,但一切的表面证供却都指向了卢景祚。
那文书上的字迹确实是像卢景祚写的,再加上小吏张沈的指证,堪称人证物证俱在,该怎么给卢景祚洗脱清白呢?
卢雄正在犯难之际,脑中就想到了崔耕这个孩子。这家伙被人们称为“岭南崔青天”,何不让他出出主意?
于是,才有了这封信的到来。
看罢卢雄的书信之后,崔耕倒不觉得这是桩无头疑案。在他看来,这种诬陷人的手段看似高明,然而在史上却并不鲜见,随便找个案例一抄就成了。
他当即就写了回信,告诉卢雄该如何剖解这桩疑案。
首先,取来小吏张沈以往写的公文,把其他的字都压上,只露出来一个字让他猜,到底是不是自己写的,是就写是,不是就写否。
接着,再取那份诬陷卢景祚的材料,把其余的文字都遮蔽掉,还是继续让小吏张沈猜,是不是自己写的。
如果真的不是诬陷,所猜应该八九不离十。如果是诬陷呢,恐怕得对一半错一半。
这其实是个概率问题,就算张沈一时蒙混过关
,猜的次数多了,肯定会露马脚。
果不其然,书信寄到长安不久,卢雄又有书信回来,夸赞崔耕果然名不虚传,这个案子真的破了,还了卢景祚一个清白。
夸赞一番表示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之后,卢雄又在信里问及,说现在长安城内在传崔耕是博陵崔氏的另一支同族后人,已是沸沸扬扬,到底有没有这么回事啊?
崔耕赶紧回信,说纯属子虚乌有,老爷子不要信这些闲言碎语。
不过这种事情就是越描越黑。
当初崔湜临走前那套说词儿,就是两头赌,崔二郎你承认自己是博陵崔氏的人,那好,请认祖归宗吧。
崔二郎你不承认?对,你是因为有祖训,不准你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毕竟当初是博陵崔氏,对不住你的祖上嘛,心里有怨气不愿认祖归宗,也实属正常。
至于崔湜大开脑洞出来的祖训到底有没有?如今崔耕家里就他一根独苗,也没人给作证啊。
还有更令人浮想翩翩的是,你清源崔氏都是造酒出身,你崔二郎一个酒贩子,短短两三年就官居六品,主政江都一县。而且还斗倒了朝中凶威赫赫,群臣都避让三分的来俊臣。
说你是寒门子弟,说你没点家世背景,谁信啊?
眼看着这股风潮越传越远,出口转内销,又从长安传回了扬州,以至于整日沉迷在莺莺燕燕的张潜,都特意将崔耕叫过去询问。
崔耕最后嘴皮子都磨破了,张老头都是将信将疑,崔耕也只能徒呼奈何。
好在人们眼见着博陵崔氏和崔耕都没什么新动作,这股风潮就逐渐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