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屈楚萧预料的是,巴牛既没有把他们围起来,也没有信使沟通,就稳稳当当的坐在城里,等待着他想要的那个结果。他只好重新扎下营寨,然后把自己最信任的两个人,许攸宁和路宽叫道了自己的大帐里。
“黎九元之所以没有发动攻击,是因为他知道我们已无路可走”。许攸宁黯然说道:“康乐,我们是回不去了,也莫说是现在这些人,就是守城之时,想要回去也困难重重。其它的地方呢?东铎除了我们,还有几个府道是康乐人完全掌控的?几乎没有。除了东铎,唯一还有实力收容我们,并不会迅速覆灭的,只有鸣沙山的落叶镇,于海田在那里,现在他还比较安全。但从京都到落叶镇两千多里,其中险阻,可想而知。我相信,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没有到落叶镇,就已经全军覆没了”。
屈楚萧想了很久,才默然说道:“如此说来,我们岂不是无路可退了”?
“不只是无路可退,还无处可去”。路宽同样儿黯然的说道:“如果黎九元对我们进行围剿,我们只能是死路一条”。
三个人同时沉默了很久,彼此对望,谁都没有说一句话,现在根本就无话可说,他们既没有希望,也没有过多的选择。
“死国与死家,意义虽然不同,但终归于大义。在此情况之下,我们既然已经别无选择,那就只能以身殉国了”!屈楚萧说得慷慨激昂,但许攸宁和路宽的反应却极其平淡。
“死国我们要为哪个国而死呢?我们自己没有国,现在的康乐也已经国不成国。死家,我们的家人都在京都城里,现在安安稳稳的过着日子,日夜盼望着我们回去,我们又怎么死家”?
路宽的这段话,彻底激怒了屈楚萧,他霍的站起身来,按剑而言:“依你的意思,你是要投靠秋山半岛人了”?
路宽并没有因此而退缩,他并没有站起来,却以极其锐利的目光看着他,十分坚定的说道:“我们都是康乐人,也同样儿忠于康乐,但是,康乐值不值得我们效忠呢”?他不容屈楚萧回答,接着说道:“且不说现在的动乱局面,就是陛下在位之时,除了穷兵黩武,为所欲为,什么时候考虑过我们这些边将们的感受?什么时候考虑过我们的安危?盛世源将军为什么归顺了秋山半岛,常林为什么背叛了大皇子?难道这都是他们自己的品质问题?良臣择木而栖,智士择主而仕,君待臣以礼,臣尽君以忠,如今天下纷争,康乐已经不复存在,只有做出明智的选择,才是第一要义。管夷吾忘公子纠之仇而仕齐桓公,九匡诸侯,齐一天下。此非管仲人性有瑕疵,而是欲展其抱负,舍小节而就大义,亦是公子纠非人主之才,齐桓公有可取之处。如今我等进退无路,只有死路一条。死虽容易,但徒死何意?以将军你的才能,以及我等的能力,就此化作一堆枯骨,与建功立业,福荫子孙,哪一个更有意义?人生一世,不求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亦当有所作为,使名姓无愧于子孙。我以为,与其徒死无意,不如留下有用之身,做出一番事业,方无愧此生”。
屈楚萧并不是不明白他所说的这些道理,但他从小到大所接受的教育,不允许他做一个背叛者。所以,他拔出了剑,用颤抖的手刺向了路宽的胸口,并厉声喝道:“逆贼!你竟然说处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可惜我一直把你当做兄弟来看待。你贪生怕死,我却不怕,现在,我就先杀了你,然后再自尽,以谢先王”!
他的剑并不快,路宽完全有闪避的时间,但他却没有闪避,他闭上了眼睛,静静的等待着宝剑刺穿心脏的声音。宝剑并没有刺穿他的心脏,甚至没有触碰到他的衣服,屈楚萧的剑,几乎是在一出手的时候,就被许攸宁拦下了。
“你……”!屈楚萧浑身颤抖的看着许攸宁,在这种时候,没有站在他这一边的人,很显然是站在了他的对立面。他万万没有想到,许攸宁也背叛了他。
“大将军,路将军的话并非全无道理”。许攸宁松开了他握住屈楚萧右手的手,缓缓的说道:“楚雨荨残暴不仁,穷兵黩武,把一个好好的国家,弄得四分五裂。现在的康乐,又是一片混乱,我们既然不能恢复康乐王朝,择主而仕,才是最明智的选择。黎九元旷世奇才,难得之主,屈膝于他,也并不辱没我们,我相信,他这样的人,一定会统一天下,成为整个儿九州大陆的主人。康乐人的世界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我们必须认清这个现实”。
屈楚萧长叹一声,颓然坐到自己的座位之上,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禁不住潸然泪下:“我又何尝不知道这种简单的道理?但我受前朝厚恩,怎么可以说背叛就背叛?,先王是不是死于黎九元之手,我却去臣服黎九元,岂不是要惹万人唾骂,成为一个不忠不孝的逆臣贼子”?
一个人但凡开始找借口,就说明他已经退缩了。屈楚萧现在的情况,正是如此。许攸宁看透了他的心思,随即说道:“所有的历史都是由胜利者来书写的,失败者永远都是陪衬。我想,我们不应该担心未来人会怎么说,怎么看,我们应该担心的是,我们能不能够一展心中的抱负,成为一个在未来有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