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十六岁,眼角膜受伤住进医院,成天裹着沙布,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心中烦燥不安,只有用耳朵 、鼻子去感知周围的世界。我听得出魏医生沉重的脚步声,他一定是一个大胖子;听得出小姜护士细碎、 急促的脚步声,她毛手毛脚的扎针很疼。甚至不用听,单凭身边的气息,就知道是谁打搅我的好梦。
这天,一个病友转入我的病房,魏医生叫他张老师,我们安静地一起享受着午后温暖的阳光慢慢地从脸上滑过。傍晚的时候,一阵轻盈的脚步踏进病房,伴随着森林般清爽的气息飘过我的床前,脚步停在张老师的床边。隔一会儿,听到张老师和一个女孩子欢畅的笑声。????????????????????????
“调皮” 张老师说“妈妈那?”
“加班”女孩略带夸张的无可奈何地说。
“该吃药了”接着我听见她倒水的声音,倒完,她又用纸巾轻轻式去杯子上的水痕,鼓起嘴巴吹了一小会儿,我能感觉到水杯中那小小的涟漪轻轻荡漾----
听到女孩给爸爸削苹果吃;锋锐的刀刃轻轻游走,苹果甘甜的汁浆迸射到空气中,我不自觉添一下嘴唇。这时候,小姜护士来给张老师拔针,我听见她哎呦一声,连声道歉,估计是出血了。张老师连声说没关系。小姜护士走了,房间里静下来,过一会儿,听见女孩轻轻的抽泣声。
“怎么大了还哭,别人会笑话的。”
“那你多疼啊”女孩哽咽着说。
“别哭了,拿苹果给我的小病友”女孩哦了一声,走到我床边。我嗅到苹果芬芳、清爽的香气,接着一只纤细、微凉的小手轻轻抬起我的手,一根牙签,放在我的手指间,顿时苹果的芳香弥漫开来---我楞楞的拿着,外面的世界突然与我失去了联系,我想我青春的爱情就在这一刻发芽了。
后面发生的事情,模糊了,隐隐约约听到女孩缠她爸爸在卷子上签名,张老师笑着签了,女孩也偷偷地笑,走了。
夜降临了,我第一次感受到夜的静谧和静谧中的丰富,我爱上了一个美丽的影子,我们在黑夜里有着隐形的翅膀,一起飞翔。
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房间里只有我一人,张老师转院了。我沮丧地度过了一周的时间。出院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行李里多了一支桔黄色的钢笔,小姜护士说是我的,但我知道这一定是她的:笔管纤细,笔尖微秃,握笔的地方有微微的磨痕,其他的地方却完好如新,我抚摸着它,就像抚摸天使洁白 、柔顺的羽毛。
我的眼睛好了,但仍然喜欢去倾听脚步声,有时候会在喧闹的人群中静下来,闭上眼,去倾听去寻找那伴随着森林清爽气息的轻盈脚步、去嗅闻那醉人心扉的苹果香,渴望着她会突然间走入我的生活。但她一直没有。我迷失在自己的森林里。
村上春树说:爱情是盲目的,但爱过的人终会重逢。
我们何时才会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