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四十年代末,辽东半岛匪患横行。初冬的一个傍晚,天刚擦黑。崎岖的山路上,爷爷赶着马车急匆匆回家,突然,路旁的树林里窜出一条彪形大汉,只见黑影一闪,跳上了爷爷的车。爷爷心中一惊。只听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说:“爷们儿,行个方便,带俺一段。”爷爷听他说的客气,心想:乡里乡村捎个脚儿平常得很,只是这人形色慌张,别是土匪吧。那可麻烦了。爷爷稳住心神,用平静的语气说:“不碍事。到头台子怎样也得半个时辰,你累了就眯一会儿,到了我叫你。”那人哼了一声没在搭话。爷爷提心吊胆地赶车,不敢回头去看。到头台子了,爷爷喊那人时,却没有回应,不知何时那人已经下车了。过了几天,一个姓胡的汉子带着酒肉来访爷爷。爷爷才知是那晚搭车之人。那姓胡的汉子,三十几岁的年纪,生得一双大环眼,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一看便是机警多智之人,因爷爷懂些文墨,又久在集市上经营,两人竟然相谈甚欢。慢慢熟络起来。那人出手大方,每次来都给孩子们带好吃好玩的东西。一天,那人走后,一个亲戚提醒爷爷,这姓胡的人腰里藏枪很有可能是土匪。还是少接触为好。爷爷信了。再来时便有意疏远。那人察觉到了,便说:“最近柜上忙就不来打扰了。”临走时,送给爷爷一副墨镜作为搭车的酬谢。爷爷见他如此行径实似知道了自己知道他是土匪,所以不敢收又不敢不收。只好讷讷地道了别。一转眼解放了。爸爸在吕阳的集市上见到过姓胡的人几次,每次,他都亲近地拉着爸爸的手问些家里事,临走还有给几毛钱,解放初的几毛钱在一个穷孩子手里那可是一笔巨款啊。由此推断那副眼镜一定金贵的很。爷爷却不知道眼镜的真正价值。拿出来想要戴时,却发现不知何时眼镜的腿折了一根。就让二姑拿到镇上去修。几天后,二姑去取修好的眼镜时,却发现眼镜被掉了包。二姑急得又哭又闹。可是那修眼镜的人死活不肯承认收到过“镜框像贝壳一样乌亮”的眼镜。二姑那时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受了欺负也没法子只好回家。爷爷并没有责怪二姑,只道:这眼镜不是好来的,只当没有就是了。一晃十年,爸爸和二姑偶然在镇上的批斗大会上认出了修眼镜的人,便问批斗他的人他犯了什么错?“家里藏着一副和汽车一个价的眼镜,说不清来路。”爸爸和二姑心里一惊,暗想,那和汽车一个价的眼镜不会就是被掉包的那半副眼镜吧。